暴雨季的闷雷在云层里滚动时,阿飞正捧着空鸽笼打哆嗦。满脸雀斑被冷汗糊成一片,新兵皮甲湿漉漉贴着单薄脊背:“三…三只都往黑风峡去了…没回来…”
“布防图在最后那只红爪鸽身上!”赵铁牛一脚踹裂训鸽台,“老子把你剁了喂鹰!”桑桑的骨笛突然抵住他后腰:“鹰在这呢。”她仰头望向铅灰天际,五只秃鹫正盘旋如索命黑符。
赵铁牛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低吼卡在喉间。桑桑的骨笛冰寒刺骨,声音却轻得像耳语:“动一下,天上兄弟就开饭。”
“你…是鹰笛?”赵铁牛眼珠斜睨身后,“鸽哨早哑了。”桑桑目光紧锁盘旋的黑点。铅灰天穹下,五道黑影骤然俯冲,尖啸撕裂死寂。
君墨璃的剑鞘敲了敲鸽笼:“兽医,你的鸟哨该开嗓了。”桑桑将骨笛凑近唇边,哨音却轻如蚊呐。嘟嘟从她袖袋钻出,橘色毛团跳上笼顶,喉间滚出奇异的咕噜声。秃鹫群骤然散开,天际传来裂帛般的鹰啸!
独眼金雕撕裂云层俯冲而下,铁爪刮过阿飞头皮掀飞皮盔。少年尖叫抱头时,金雕稳稳落在桑桑臂鞲,暗金独眼扫过空鸽笼,喙间吐出半根染血鸽羽。
“苍羽说红爪鸽还活着。”桑桑指尖抚过雕羽断茬继续说道,“黑风峡的岩鹞群扣了它。”金雕突然啄向阿飞怀里的布囊——半块霉饼掉出,爬满细小黑虫。“蠢货!馊饼引的虫群惊了鸽!”君墨璃的剑尖碾碎虫尸,“带路!找不回布防图,把你钉上鸽哨杆!”阿飞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大…大人,小的这就带您去。”
众人跟着阿飞朝着黑风峡奔去。黑风峡内,狂风呼啸,岩鹞群在谷中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金雕在桑桑臂上不安地扑腾着,独眼闪烁着警惕的光。君墨璃手持长剑,眼神冷峻,紧紧跟在桑桑身旁。突然,一群岩鹞朝着他们俯冲而来,利爪如钩,锋喙似剑。赵铁牛抽出大刀,怒吼着迎了上去。桑桑则吹响骨笛,召唤金雕迎战。金雕振翅高飞,冲入岩鹞群中,铁爪翻飞,将一只只岩鹞击落。君墨璃身形如电,长剑舞动,剑气纵横,所到之处岩鹞纷纷坠地。
黑风峡的雾气带着腐叶腥气。桑桑踩着湿滑的岩苔吹笛,断续的鸽哨声混在风里。灰崽突然蹿上陡坡狂吠,爪下刨出团黏腻的蛛网——里头裹着只青铜鸽铃!
“是红爪鸽的脚环!”阿飞刚伸手,峭壁突然坠下巨蛛!君墨璃的剑斩断蛛腿,毒液喷溅处岩壁滋滋作响。苍羽厉啸着扑向蛛网,利喙撕开层层粘丝。垂死的红爪鸽滚落桑桑掌心,鸽爪信筒空空如也。
“布防图…”阿飞在地。桑桑却掰开鸽喙,喉间卡着半片岩鹞翎。“苍羽!”金雕独眼锁定百丈崖壁的巢穴,桑桑的骨笛吹出长滑音。巨雕撞进岩鹞群时,君墨璃的袖箭射断巢穴枯藤。羊皮卷轴随巢穴残骸坠落深涧!
“我的图!”阿飞扑向崖边。君墨璃揪住他后领甩给赵铁牛:“拴紧了!”铁索缠住少年腰身坠下悬崖,布防图离指尖仅差半寸。“再放一尺!”桑桑拽着铁索吼。铁索突然崩断,阿飞尖叫下坠!
灰崽化作金影纵跃,狼牙叼住布防图甩向苍羽。金雕凌空攫住羊皮卷时,君墨璃的重剑插进岩缝,单手抓住阿飞脚踝。少年倒悬在深渊之上,雀斑脸吓得惨白:“王…王爷…”
“闭嘴。”君墨璃臂肌暴突,“桑桑!拉人!”桑桑的铁索缠住他腰间,嘟嘟暴涨成白虎咬紧锁链。岩缝在巨力下碎裂,三人一狼轰然滚落石滩。
“图…图脏了”阿飞抖开沾满蛛液的羊皮卷。君墨璃的剑尖挑起卷轴:“正好,敌军当抹布都嫌臭。”桑桑却嗅着蛛液皱眉:“是迷途散…岩鹞巢里有人下药!”“下药?”君墨璃眉头一皱,“难道是敌军的阴谋?想让我们以为布防图被毁,放松警惕。”桑桑点头:“迷途散能让人短暂迷失方向,红爪鸽很可能就是中了这药才会迷失。而且这药气味隐蔽,若不是我常年和毒物打交道,也难以察觉。”
赵铁牛挠挠头:“那现在咋办?布防图还能用不?”桑桑思索片刻:“图本身没问题,但敌军既然设了这局,说不定还有后招。我们得尽快将图送回去,同时加强周边防备。”
君墨璃望向黑风峡深处,目光冷峻:“敌军既然在此布局,必定还有眼线。阿飞,你去通知周边哨所加强警戒,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阿飞领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君墨璃又看向桑桑和赵铁牛:“我们也加快速度回去,不能让敌军的阴谋得逞。”说罢,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迅速离开了黑风峡。
暴雨倾盆而下,雨夜追袭如同鬼魅行军。苍羽的独眼在黑暗中荧如鬼火,引着众人趟过泥沼。阿飞哭嚎着拍打小腿:“…有东西咬我脚心!”
桑桑的银针挑出他草鞋里的毒蝎:“再嚎喂蝎子!”针尖蝎尾刺突然指向左前方——腐叶堆里埋着冰魄卫的断臂,指骨紧攥着药瓶。灰崽嗅了嗅断臂袖口,突然冲向密林深处。
“嚎你娘个腿!老子…” 赵铁牛刚想挣动,桑桑怕惊动其他,银针闪电般刺入他颈侧穴位,他半边身子顿时麻了。
“闭嘴!”君墨璃眼神锐利如刀,桑桑手腕一翻,银针己从赵铁牛草鞋里挑出一只蜷缩的毒蝎,蝎尾闪着幽蓝的光,“赵大叔你再嚎,让它跟你亲嘴!”她手腕一抖,针尖蝎尾精准地指向左前方腐叶堆。
灰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鼻翼急促翕动,围着那截裹着冰蓝色碎布的断臂打转,焦躁地用爪子刨地。断臂指骨深陷泥中,死死攥着个青瓷药瓶,瓶身刻着扭曲的符文。
“迷途散…”桑桑蹲下身,指尖拂过瓶身冰凉的釉面,又沾了点断臂袖口深褐色的污迹嗅了嗅,一股混合着血腥和奇异甜腥的腐败味首冲鼻腔。她瞳孔一缩:“冰魄卫的血…掺了别的东西。”
灰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急切的呜咽,猛地抬头,的鼻头疯狂抽动,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一缕极其微弱却让它极度不安的气息。它不再犹豫,像道离弦的灰箭,朝着密林深处某个方向狂飙而去!
桑桑霍然起身,一把扯起半身麻痹的赵铁牛:“追!灰崽闻过这味道…是活人的引子,还是死人的饵?那断臂的主人,怕是拿自己喂了蛊虫引路!”
参天古木的树洞里,三只军鸽瑟缩成团。红爪鸽翅膀缠着染血布条,咕咕声透着惊惶:“铁爪人…撒毒粉…逼我们撞蛛网…”桑桑剜出鸽羽间的冰晶:“冰魄卫用鸽血养蛊。”
君墨璃的剑鞘捅进树洞顶层,腐木簌簌掉落。半具冰魄卫尸体倒栽下来,心口插着岩鹞的锐喙。苍羽突然扑向尸体撕开前襟——内侧袋里缝着北疆布防图的摹本!
“好个一箭双雕。”君墨璃碾碎摹本冰屑,“偷图栽赃岩鹞。”暴雨中传来弓弦绷响,毒箭首射桑桑后心!苍羽展翼挡箭,铁羽击飞箭镞。灰崽化作金影扑进灌木,撕扯声混着人惨叫刺破雨幕。灰崽从灌木丛中叼着一个黑衣人出来,那人挣扎着,眼中满是恨意。
君墨璃一脚踢在他身上,“说,谁派你来的?”黑衣人紧咬牙关,一声不吭。桑桑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小瓶药粉,洒在他身上,黑衣人瞬间惨叫起来,“我说,是……是敌军的暗卫统领,他想拿到布防图,破坏我们的部署。”君墨璃冷哼一声,“留你无用。”长剑一挥,黑衣人没了声息。“看来敌军早有谋划。”桑桑皱着眉头,“这布防图的摹本都被他们利用了,真图更不能有失。”君墨璃收起剑,“回营,加强防范。”众人不敢耽搁,在暴雨中匆匆往回赶。金雕在头顶盘旋护卫,灰崽在前面探路。他们知道,这一场与敌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暗处,或许还有更多的阴谋等着他们。
回营路上,阿飞抱着修补好的鸽笼傻笑。君墨璃突然拎起他后领:“从今日起,你改训雕。”少年雀斑脸皱成苦瓜:“可…可苍羽老啄人…”
“啄你十回也抵不上丢图的罪!”赵铁牛踹他屁股。桑桑将骨笛按在苍羽喙间,金雕喉间滚出低鸣。阿飞战战兢兢递出肉干,苍羽独眼睨着他,突然啄走肉干轻啄他眉心——恰是最大那颗雀斑。
“它说…”桑桑憋笑,“这颗痣当哨位标记不错。”
“哎哟!”阿飞捂着眉心,哭丧着脸,“铁牛叔踹屁股,雕爷啄脑门儿…我这张脸是沙袋吗?”
桑桑嘴角微翘,骨笛却稳稳压着苍羽的钩喙:“它夸你目标显著,当瞭望哨省灯油。”赵铁牛一把扯过阿飞后领:“少贫!
话音未落,灰崽突然从树后窜出,冲着苍羽龇牙低吼,颈毛炸起如钢针。苍羽独眼寒光一闪,喉间滚出更沉的闷雷,巨大翅膀倏然半张,带起腥风,一雕一犬在腐叶间互瞪,空气瞬间绷紧如弦!
营门在望时,君墨璃突然抽走桑桑的骨笛。男人撕下袖口布条,慢条斯理擦拭笛身血污:“兽医的笛子”布条缠住她指尖,“该洗洗了。”
桑桑夺回骨笛吹响,三只军鸽扑棱棱飞上瞭望塔。哨兵欢呼声里,她忽然将湿漉漉的笛子塞进君墨璃领口:“洗笛子不如洗人——王爷一身泥腥味熏着鸽子了!”
灰崽追着落单的军鸽满场跑,嘟嘟变回橘猫大小蹲在君墨璃肩头舔爪子。晚霞熔金时,新修的鸽笼映着苍羽独眼的锐光,阿飞举着肉干在训鸽台上下求饶:“祖宗哎!您老轻点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