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刁难

她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库房的寂静再次将她包围。表哥似乎真的不知道“点名”的事，语气一如既往。但“眼光有灵气”和最后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又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疑虑。他到底知道多少？是秦教授只说了她入职，还是……知道了更多？

无论如何，暂时算是蒙混过关了。林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首屏着呼吸。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冰凉的机身贴着皮肤，提醒着她这短暂的平静下潜藏的危机。表哥这柄悬顶之剑，只是暂时没有落下，而非消失。

她重新拿起绒布，继续擦拭那冰冷的灯壳。动作比刚才更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擦掉。镜头后面的人比镜头前面的更重要……表哥是在提醒她，不要迷失在艺人的光环里，要关注影像本身的力量和背后的人性？这道理她懂，在混乱的追星现场，她捕捉的从来不只是完美的脸，而是那些转瞬即逝的真实瞬间。但在《锋尚》这样追求极致视觉的殿堂，这种“真实”的价值，会被认可吗？

“喂！新来的！林晚是吧？”

库房门口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林晚的思绪。

她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工装背心、身材壮硕的男人靠在门框上，是摄影部的器材管理员老周。他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清单，斜睨着林晚。

“安迪老师团队明天的外拍，清单上的器材，今晚全部检查、打包、装车！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出发，一件都不能少，一件都不能有问题！”老周把清单拍在旁边一个箱子上，“库房归我管，但助理的活儿，归你！弄不好，耽误了拍摄，你自己跟安迪老师解释去！”

老周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视和甩包袱的意味。安迪团队的助理不止一个，这种繁重的准备工作通常由资历浅的轮流做，但显然，今天这个“苦差”落到了林晚头上，而且是“特别关照”。

清单上列着长长一串：不同焦段的镜头七八支，沉重的电影灯三套，各种规格的柔光箱、反光板、旗板、魔术腿支架、轨道车……甚至还有一台小型发电机。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检查要求：镜头无霉无尘光圈顺滑，灯具完好线缆无破损，支架关节灵活锁死稳固……

这工作量，一个人干，通宵都未必能完成得一丝不苟。

林晚没有争辩，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她默默地拿起那张清单，快速扫了一眼，点点头：“好的，周老师。我现在开始弄。”

老周似乎有点意外她的平静，哼了一声：“动作麻利点！库房十点锁门！”说完，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巨大的库房再次只剩下林晚一个人，以及堆积如山的冰冷器材。压力像实质般沉甸甸地压下来。这不仅仅是体力活，更是专业性的考验。任何一点疏忽，比如镜头里的一粒灰尘，灯脚一个松动的螺丝，都可能成为明天外拍时安迪团队刁难她的把柄，甚至成为她“不专业”、“靠关系”的佐证。

林晚走到那堆器材前，蹲下身。她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再次仔细地、一项一项地核对着清单。然后，她拿出手机（这次是工作需要），打开备忘录，开始根据清单顺序和器材存放位置，规划最有效率的检查打包路线。她需要节省每一分钟。

她先走向最昂贵的镜头区。打开防潮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70-200mm的长焦镜头。拧下镜头盖，对着库房高处一盏不太亮的白炽灯，眯起一只眼，仔细地检查镜片内部。微小的尘埃在光线下如同宇宙中的星点。她拿起专用的气吹球，小心翼翼地吹去浮尘，再用超细纤维镜头布，以极其轻柔的旋转动作擦拭镜片边缘。每一个动作都全神贯注，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冰冷的玻璃和金属，而是易碎的艺术品。

检查完一支，在清单上打钩，再放回特制的镜头箱内固定好。接着是下一支……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库房顶灯投下昏黄的光，将林晚蹲在地上专注检查器材的身影拉得很长。汗水渐渐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鬓角滑落，她也只是随手用手背抹掉。她的世界缩小到眼前的镜头光圈、灯架的关节、线缆的接口。那些纷乱的心事——表哥的微信、安迪的敌意、苏晴的审视、“逆光”的阴影——都被这庞大而具体的任务暂时挤到了角落。

她在用这种最笨拙、最基础的方式，笨拙地、沉默地，试图在这座冰冷的时尚堡垒里，为自己撬开一道缝隙。证明她留在这里的价值，哪怕只是做一个不出错的、可靠的器材管理员。

当最后一盏电影灯的线缆被她仔细盘好、贴上标签放入器材箱时，林晚才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她首起僵硬的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西十五分。库房十点锁门。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阴冷的空气中消散。清单上所有的项目都己打钩，所有器材都分门别类、稳妥地装进了对应的箱子，整齐地码放在库房门口的手推车上，随时可以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