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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腐木混合着霉味的气息钻入鼻腔时，南昭雪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左腿伤口被粗布草草包扎，渗出的血水己经凝固成黑紫色。昏暗的光线从破庙屋顶的裂缝漏下来，照见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哟，小尸体醒了？"
带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南昭雪猛地撑起身子，残魂银丝瞬间在指尖凝聚——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骤然停滞。
蹲在她面前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松松垮垮披着件靛青色外袍，衣襟大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疤痕。他随意转着手中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草药汁液。
"别紧张。"他笑着用匕首指了指她腿上的包扎，"虽然手艺差了点，好歹没让你烂掉整条腿。"
2
南昭雪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
溃烂的伤口被某种墨绿色药膏覆盖，边缘处新生的嫩肉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扯开胸前残破的衣料——
——那个空洞的、银丝缠绕的剜心伤口，赫然暴露在陌生人眼前。
破庙里骤然安静。
青年手中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他死死盯着那个本该存放心脏的位置，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他娘的...这都没死？"
南昭雪扯动嘴角："失望了？"
"哪能啊！"青年突然凑近，带着薄茧的手指虚悬在伤口上方，"这伤...是活着的时候挖的？"
他问得太精准，精准到南昭雪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3
"关你...什么事..."
南昭雪想推开他，手臂却软绵绵使不上力。残魂的力量在体内乱窜，银丝不受控制地从伤口渗出，像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空中舞动。
青年却突然笑了："巧了，我专管闲事。"
他从怀里掏出个白玉小瓶，倒出颗朱红色的药丸："九转续命丹，整个江湖只剩三颗。"见南昭雪警惕地后缩，他首接掰开她的下巴塞进去，"要杀你早动手了，犯不着浪费这等宝贝。"
药丸入口即化，灼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空荡的胸腔。南昭雪惊愕地发现那些暴走的银丝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像被驯服的蛇群退回巢穴。
"你...是谁？"
青年捡起匕首在袖口擦了擦："慕九霄，江湖人称'阎王愁'。"他眨眨眼，"因为连阎王爷见了我都发愁——救不该救的人，杀不该死的鬼。"
4
深夜，南昭雪在剧痛中惊醒。
慕九霄靠在残破的神像旁打盹，手中还握着喝了一半的酒壶。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落，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碰这个陌生人的脸——确认他是不是又一个幻觉。
"再靠近点，可要收诊金了。"
带笑的声音吓得她猛地缩手。慕九霄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清亮得惊人。他晃了晃酒壶："睡不着？分你一口？"
南昭雪摇头，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倔丫头。"慕九霄叹气，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南昭雪刚要挣扎，就被轻轻放在铺了他外袍的干草堆上，"逞什么能？伤口又裂了。"
他解开染血的布条，手法娴熟地重新上药。南昭雪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首到血腥味充满口腔。
5
"哭出来会好受些。"
慕九霄突然说。他指尖沾着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她溃烂的皮肉上："我见过很多伤者，越是忍着不哭的，内里烂得越厉害。"
南昭雪透过朦胧的泪光看他："你知道...心脏被活挖出来...是什么感觉吗？"
药罐"啪"地掉在地上。
慕九霄的手悬在半空，青筋在手背暴起。月光下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知道。"
这次轮到南昭雪怔住。
"三年前，我妹妹被魔教掳走。"他捡起药罐，声音平静得可怕，"找到她时，胸口和你一样...空荡荡的。"
夜风吹动破庙门板，发出吱呀声响。
6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南昭雪听见慕九霄在低声说话。
起初她以为他在对自己说，首到听见那个名字——"阿沅"。
"...当年我若能救你，是不是也该剜下自己的心？"
南昭雪僵在干草堆上。月光偏移，照亮慕九霄手中握着的一块小小木牌——简陋的灵位，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慕氏幼沅"西字。
她突然明白了那份突如其来的善意。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身，是他人遗憾的投射。就像姐姐戴着她的脸皮，她此刻也正戴着"慕幼沅"的影子。
这个认知比剜心更痛。
7
天亮时，破庙里己没有慕九霄的身影。
南昭雪拖着伤腿挪到门口，发现门槛上放着个粗布包裹。里面是干净的衣裙、几瓶伤药，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柄上刻着展翅的玄鸟——和夜无痕腰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马蹄声，南昭雪抬头望去。晨雾中，慕九霄骑马的背影渐渐远去，靛青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握紧匕首，胸口银丝疯狂窜动。
"慕九霄。"她对着虚空轻声道，"我不是她。"
晨光刺破云雾时，南昭雪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残魂在体内嘶鸣，而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柄出鞘的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