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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从村内跑出羽人冢，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就连在外打闹的小孩也不见了。
烂泥路跑起来吃力，每次下脚都会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
瓢泼大雨缩成细雨珠，乍一看像起了雾。
天边的阴云散去，太阳发出奇异的光，这些光汇聚成光斑。
光斑裂开，溢出红绿彩点，像油珠浮在空中，随意改变形状，却不交融。
张宁的脚变得无力，肌肉松松垮垮，她的眼睛像被光点牵住一般，丝毫不能移动。
那些光点像一根根绒毛，扫过她的内脏，控制她的身体。
她闭不上眼。
首到她的眼睛被太阳灼伤，这些光点才停止对她的霸凌。
彩色的光点像流星一样往下坠，全都坠在羽人冢的中心。
因为长时间盯着太阳，她的视力有些模糊，这东西太诡异了，光点搔痒内脏的感觉令人恐惧。
她想到了吴幸的话。
“你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圣人！”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救刘阿婆？刘阿婆从没给她提供过什么帮助，甚至是一路上的拖累。
在抛下苗衡时，她的心里有一丝卑劣的松弛。
哪怕这种松弛感转瞬即逝，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天上的光点从稠密变得稀疏，再完全坠落。
张宁晃晃脑袋，她的视线恢复了。
老娘就是想救，哪有为什么。
当战地记者时，她也救过人，她几乎没思考过为什么。
刘阿婆和苗衡的不同之处在于，刘阿婆还想活，苗衡己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刘阿婆要活，她就要刘阿婆活。
羽人冢内，所有村民都卸下斗笠和蓑衣，不顾地面脏污，全部跪伏在地。
他们的头压得很低，拱起的背像一个个坟包。
他们齐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宁想，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女王吧。
“免礼，辛苦你们。”
那声音像山间的溪流，穿过山谷汇入大海，轻盈中透着霸气。
张宁藏在树后，撇着脑袋偷看。
她实在好奇，是什么人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看到她的第一眼，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
她太美了！
只是这一眼，张宁就能确定，她就是苗衡梦中的女人，她美得根本不像人！
张宁想看第二眼时，明显的被注视感传来。
那声音又传来：“你上前来。”
一群人齐刷刷扭头，全看向张宁。
张宁知道被发现了，只能乖乖上前。
她心中忐忑，袖口里的刀也不能给她安全感。
女王并没有要她做什么，只是让她上前，之后没再理张宁。
张宁忍不住抬眼看她。
女王很高，大概有三米，成年男人站在她身边，也只能到她腰部。
可她实在太美了，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身高。
老头毕恭毕敬地上前，双手呈上一对铁钉。
铁钉有半米长，磨得很尖，尾部开有孔洞，像一根放大版的针。
女王伸出手，指着羽人冢中心一点，那枚胎儿便破土而出。
它浮在空中，没毛的翅膀快速扇动，像摇尾乞怜的小狗，最终缓缓落入女王手中。
女王的手指绕上它的脐带，抬手一扯，脐带整根断开。
胎儿的脸在女王的手心蹭来蹭去，不时用小嘴嘬女王的手指。
脐带的断口很整齐，是被人切断的。
老头举着铁钉，说话铿锵有力：“陛下，羽人就在这里。”
发现大火后整个村都来救火，但火太大，根本扑不灭。
他们轮流守了几天，除了捡到三个人外，没有其他人出来。
女王接过他手里的铁钉，在手里转了两圈，羽人冢中心的土地全被掀起。
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从红色的圣水中飘起，他的肚脐处也有脐带。
张宁想到刘阿婆的话，美丽的女人抠开男人的肚脐，把胎儿的脐带塞进去。
这男人长得奇怪，他的下肢瘦弱，上肢胳膊也是鸟骨状，下半张脸往外凸，像鸟喙。
他耸耸脑袋，正要说些什么。
女王不给他这个机会，两根铁钉一左一右，钉在他的肩膀上。
速度快到张宁看不清。
粗重的铁链穿进铁钉，把他牢牢锁住。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放弃挣扎破口大骂：“九巍！你这个贱人！弑父、弑夫、弑兄长！你不得好死！”
老头抬起拳头就要揍他，女王拉过老头：“将军不必为此人脏了手脚。”
张宁明白了，女王的名字是九巍，她是嫁人后又杀回皇宫，杀了自己的父兄做了皇帝。
“这天下，就该由贤者称帝，”女王的指甲贴到羽人脸上，“先帝昏庸、太子荒淫，治国之道，朕比他们都清楚。”
“贱人！当了皇帝又怎样，不过是一条被我骑烂了的狗哈哈哈哈哈！”
女王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肤，他整张面部都被削去。
“啊——”
惨叫声在林中回荡。
“先帝不配为父，你不配为夫。”
“但你们确实有一样的毛病——”
她俯身看他，声音轻柔：“太吵了。”
随后她转身，扔下胎儿，对身后的人说：“埋了吧。”
胎儿爬到羽人肚皮上，在那里咬下一个洞，把半截脐带进去。
不到一分钟，羽人肚皮上的伤口完全愈合，脐带长了上去，胎儿吸饱了营养，皮肤变得更红润。
张宁低着脑袋，两只眼左右乱转。
刘阿婆就在附近，那边人很多，都是老弱妇孺，张宁想趁女王不注意，悄悄溜过去。
“未飞升的仙人就是这点不好，”女王突然开口和张宁搭话，“他们杀不死。”
张宁满脑子问号，这种人突然和她讲话，指定没好事。
她只能躬着身子附和：“陛下说得是。”
“但朕用他的亲骨肉封印了他。”
飞升本就要斩断尘缘，如今骨肉挂在他身上，他飞升不得。
他不会死，伤口会不间断地愈合，那两根铁钉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
张宁想不明白，女王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她们身高差距悬殊，女王的手很大，像一只铁爪子，完全包裹住她的头。
女王的脸慢慢向她靠近。
两只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不论在那个地方角度看，都像在盯着她。
压迫感让张宁不敢呼吸。
女王的脸很嫩，阳光下可以看到细小的绒毛。
张宁想到一种生物——蝴蝶。
蝴蝶的鳞粉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折射出美丽的光。
女王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一只蝴蝶！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一只蝴蝶。
那双眼睛，就是蝴蝶翅膀上的眼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