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炊烟袅袅。
陈锋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稀饭,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却一口没吃。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堆从山洞带回来的日军文件上,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比煮猪食还费劲。”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王喜奎蹲在一旁抽旱烟,闻言咧嘴一笑:“你小子现在可是立了大功,连李团长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陈锋笑了笑,没接话。
他知道,功劳再大,也掩盖不了背后隐藏的危险。
昨晚带回的那些文件,虽然大多都是些日常调度命令和物资清单,但有一张地图让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上面用红笔圈出的位置,正是独立团驻地附近的一座废弃寺庙,旁边还写着一个代号——“夜枭联络点”。
“夜枭……”他喃喃自语,“这名字听着就不像什么好鸟。”
王喜奎一愣:“啥?你说谁是鸟?”
“啊?”陈锋回过神来,摆摆手,“没事,我就是心里琢磨点事儿。”
王喜奎也没多问,把烟杆往地上磕了磕,站起身拍拍屁股:“得嘞,那你慢慢琢磨吧,我去看看锅里的肉炖熟没有。”
等王喜奎走远了,陈锋又翻了几页文件,忽然发现一张电报残页,上面有段模糊的文字:
“……计划己就绪,‘夜枭’己就位,行动时间待定。落款:SB-09,1941年8月23日。”
他心头一震。
SB-09这个编号,不就是之前那个神秘商人怀表上的图案吗?
而且……
“夜枭己就位”,三天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敌人己经在根据地内部安插了眼线,甚至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陈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打草惊蛇。
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这个“夜枭”到底是谁,以及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合上文件,起身走出厨房,迎面撞上了魏大勇。
“哎哟,你这是要去哪儿?”魏大勇背着枪,一脸好奇。
“散个步。”陈锋笑呵呵地说,“最近太紧张了,得活动活动筋骨。”
魏大勇点点头:“行,正好我也闲得慌,陪你走走。”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营区后头走,路过团部仓库时,陈锋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勇,你前几天不是说看到有人半夜往这边溜达吗?”
魏大勇一拍大腿:“对啊!我记得那人穿着灰布衫,鬼鬼祟祟的,我还想上去盘问呢,结果人影一闪就没见了。”
陈锋眯起眼睛:“有没有看清脸?”
“天黑,没看清。”魏大勇挠挠头,“不过那人身形有点瘦,走路也不重,像个干杂活的。”
“干杂活的……”陈锋若有所思。
他记得王喜奎前两天说过,最近炊事班来了个新帮厨,是从赵家峪那边过来的,说是秀芹介绍来的。
秀芹……
想到她临死前那一声“向我开炮”,陈锋心头一痛。
但他很快压下情绪,转头对魏大勇说:“你这几天晚上能不能帮我盯一下这个人?要是再出现,别打草惊蛇,记清楚路线就行。”
魏大勇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你要查啥?是不是又有特务混进来了?”
陈锋笑笑:“有可能。”
“那你小心点,别自己把自己搭进去。”魏大勇认真道。
“放心吧,我命硬得很。”陈锋拍拍他肩膀,“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个伙夫,谁能怀疑我?”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谁也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后,一道身影悄悄缩了回去。
回到厨房,陈锋借口整理敌情资料,向王喜奎借阅了近一个月的敌情记录。
“你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参谋了?”王喜奎笑骂一句,还是递给了他。
陈锋接过本子,翻开一看,果然发现了几处异常。
首先是八月初以来,团内连续发生几起小规模物资丢失事件,包括一批子弹、两匹战马和一些粮食。
这些事当时都被当作意外处理了,没人往深处想。
可如果联系起来看……
“这不是普通的偷盗,而是试探性渗透。”陈锋喃喃道。
更可疑的是,每次出事前后,都会有一些陌生人出现在团部周围,比如那个穿长衫的商人,还有最近那个新来的帮厨。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于是他开始对照敌情记录和从山洞带回来的文件,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这一看,还真被他找到了一条线索。
在一份记录中提到,八月二十日,有人在团部仓库附近捡到一块破布,上面沾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某种化学药品。”记录上这么写。
而就在陈锋刚翻译完的那份命令书里,也提到了一种“特殊药剂”,用于传递隐秘信息。
“难道……他们是在用这种药剂做暗号?”
陈锋心中一凛。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敌人己经掌握了某种特殊的联络方式,甚至可能己经开始执行下一步行动。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这条信息记了下来,准备找机会进一步验证。
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锋迅速把文件收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锅铲,开始翻炒锅里的土豆丝。
门帘一掀,魏大勇走了进来。
“我说你这伙夫还挺勤快。”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陈锋耳边,低声问道,“你刚才让我盯的人,今天夜里又出现了。”
陈锋眼神一凝:“哦?这次看清是谁了吗?”
魏大勇点点头:“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着咱们炊事班的衣服。”
“果然是他……”陈锋轻声道。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新来的帮厨,绝对有问题。
而“夜枭”的身份,很可能就藏在他身上。
但问题是,对方既然敢在这个时候现身,说明他们的计划己经进入关键阶段。
陈锋必须抢在敌人动手之前,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放下锅铲,转身对魏大勇说:“今晚你继续盯着,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魏大勇点头:“明白。”
陈锋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暗暗发誓: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夜幕降临,炊烟散尽。
营区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处哨岗上的火把还在摇曳。
而在厨房角落的一口旧木箱下,一张泛黄的地图正静静躺在那里。
上面标注的废弃寺庙旁,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夜枭。
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