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沈疏桐都会问付白一遍。
“小白,我们明天去滑雪吧?”
付白瞪了她一眼:“还没学多少,就开始想着玩了。”
一星期以后,在沈疏桐的软磨硬泡下,付白终于妥协了。
“你最近表现的确实不错,没有迟到,学的也比之前认真了。”
“奖励你,明天休息一天,我们去滑雪。”
沈疏桐高兴地差点就在图书馆里跳起舞来。
第二天,两个人如约在滑雪场汇合了。
今天天气还算温暖,滑雪场里人还蛮多。
沈疏桐身后背着一个大乌龟,朝着付白一晃一晃地走来了。
付白被逗笑了:“你身上怎么还长了个王八。”
沈疏桐白了他一眼,解下来挂在他身上:“你这个丧良心的家伙,这是保护你屁股、替你受灾受累的护臀龟。”
“鉴于你是个从零开始的小菜鸟,我们还是玩双板吧。”
换上滑雪板后,两个人乘扶梯到了山顶。
付白艰难地迈着步子:“我不会走路了沈疏桐,这个怎么学啊。”
沈疏桐思考了一下:“你先从山上俯冲下去,感受一下滑雪的。”
付白有些犹豫:“你确定吗,你不会是害我吧。”
沈疏桐拍怕他:“放心,这就是个初级雪道,坡也不陡,你尽管保持中心往下冲。”
付白长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眼神里充满了坚毅,但他还是迟迟不动身。
沈疏桐在他身边催了好几次,终于没了耐心,从他身后给了他一股巨大的初始动力。
付白“啊”了一声,接着整个人弹了出去。
一开始还能摇摇晃晃地保持着重心,到中间为了躲避人,他一个狗啃地栽在了雪道上。
沈疏桐举着手机拍着,哈哈大笑。
付白挣扎着艰难地爬起身来,坐扶梯回到了沈疏桐身边。
沈疏桐还在拿手机乐此不疲地回放着他摔倒的“光荣时刻”,嘴角高兴地合不上。
付白给了她一个白眼:“有这么好笑吗沈疏桐。”
沈疏桐拍拍他:“总要摔第一次的嘛,这是好事,摔过这一次你的心就放开了,反正有小乌龟保护你,你尽管往后坐。”
“好了好了,我们正式开始学吧。”
沈疏桐滑到付白身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你把重心降下来,往前倾,两个板呈内八,保持一拳左右的距离。”
付白不敢动:“你说的倒简单...但我一动就感觉要摔啊。”
沈疏桐伸出手去:“你牵着我的手,我带着你划。”
付白脸微微发红,手机械地递了过去。
沈疏桐无奈了:“小白,你在这矜持个啥嘞,你不会觉得我要占你便宜吧。”
付白嘴很硬:“我才没有,我是冻的。”
沈疏桐一把握住他的手,狡黠一笑:“我就是要光明正大吃你豆腐!”
“...”
付白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往前试探着前进,沈疏桐引导着他,一步步学着。
忽然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沈疏桐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闪躲,被他压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在原地愣了两三秒。
付白呼出的白气扑打在沈疏桐的脸上,在冷冷的冬天里,暖暖的。
付白率先回过神来,赶忙往旁边翻了个身。
两个人背对着整理着装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有说话。
山风轻轻地吹着,沉默在这一刻定格。
沈疏桐上去给了付白一拳。
“小白,你感觉站不稳的时候,要往后倒,你身后可是背着小乌龟。”
付白尴尬地点点头:“嗯...”
“当你的师傅可真不容易,笨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沈疏桐,我在你数学上下了多大力,我都差点被你气死...”
学了一上午,付白总算是掌握了一点皮毛。
他己经能慢慢地滑着S弯往下走了。
沈疏桐拍拍他:“你己经可以出师了,我也要自由奔跑了。”
她把护目镜向下一拽,朝付白比了个手势,呼啸着冲了出去。
就像一个雪地上的精灵,自如地做着各种飘逸的动作,来回舞动。
真是个好帅的女生。
付白心里想。
她活得就像此刻随心而动的身影,好潇洒,方方面面。
自己的心里却总是藏着很多事,像个沉重的包袱,坠得他有时很累很累。
可能是因为她有个幸福的家吧。
付白深吸一口气,连忙摇摇头,现在在滑雪呢,怎么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
玩了一整天,两个人又兴奋又累。
沈疏桐意犹未尽:“小白你知道吗,不学习真得很让人快乐。”
付白轻轻笑了,伸出指头来弹了她脑瓜一下:“今天好好玩了,明天开始要收回心来,认真学习,知道了吗?”
沈疏桐叹了口气:“你简首是武班在我身边的影分身。”
“你会写毛笔字吗?”
付白点点头:“会啊,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
沈疏桐奸诈地笑了:“太好了,我爸给我钱让我买春联,这样又能省下一笔钱来吃饭了。”
“你就知道吃吃吃。”
“帮我写几幅嘛,小白。”沈疏桐央求道。
“看在你今天教我滑雪的份上,我答应了。”
“就是嘛,你知道现在滑雪一对一教学有多贵吗,两百块钱一小时,我可是教了你两个小时呢。”
“那你知道现在辅导数学多贵嘛,我之前可教了你好久...”
两个人在吵吵闹闹中回到了家。
付白买了对联纸,坐在桌子前,大笔一挥就写好了几幅春联。
但他觉得自己还想写一些东西。
他坐在桌子前面,看着窗外清冽如水的幽光,终于想了起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他静静地看着宣纸上的字,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偏偏这个叫疏桐的人,是这么的快乐,倒是他,像一只无法安定的鸟,总在不经意间提醒自己,这些触手可及的爱,是虚幻的泡沫,还是随时对自己弃之如敝履,如同扎过来的针。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尽全力地摇了摇头,想努力把这些想法晃得消失无影,晃得毫无踪迹。
他又何尝不想乐观呢,他又何尝不知道有些感情,是顽固如磐石,是根深如参天大树。可他总在告诉自己,要做最坏的打算,要保持怀疑,这样才能在在意的人转身离开时,装的无比清醒,装成冷眼旁观,装成丝毫没受伤害。
他最喜欢那首三毛的《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恒。没有善感的情怀,也没有多情的眼睛。一半在雨里洒脱,一半在春光里旅行;寂寞了,孤自去远行,把淡淡的思念统统带走,从不思念,从不爱恋。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
可是人怎么会没有悲欢呢,怎么会没有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