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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普罗米亚刚松一口气，就对上了两双眼睛。
艾莉紧攥着那两枚金币，小脸绷紧，眼睛死死盯着他，像受惊的兔子护着胡萝卜。
安丝则完全转过身，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刀子般扎在普罗米亚身上，手按在刀柄上，像随时要扑上来撕咬的野兽。
“普罗米亚‘先生’，”安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她往前一步，压迫感十足。“在外面装走狗，喊着‘回去受审’，现在倒把我们劫持到你这老鼠窝？”
“猫抓老鼠？还是说……”她目光扫过艾莉手里的金币，“你根本就是冲着这俩金币来的？想黑吃黑？”
“等等！”普罗米亚被她一连串质问砸得头疼，尴尬地挠头，“我真不是！那金币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掉我家了！没想贪！”
“好人？”安丝嗤笑，猛地一指天花板方向，“好人会跟天外陨石似的砸穿我家屋顶？！差点让我妹妹受伤？”她声音拔高。
“……抱歉，”他声音低了些，“这点……是我考虑不周，莽撞了。”
“莽撞？”安丝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他，“一句莽撞就完了？然后呢？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弄到这鬼地方，装什么好人？”她每一个字都淬着火，“回答我！”
普罗米亚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确实，只想着“帅气登场”震慑场面，完全忽略了可能造成的伤害……塞西莉亚要是知道，估计又要叉腰骂他笨蛋了。
“这点……我没想到……”
“没想到？”安丝毫不留情地打断，步步紧逼，几乎将普罗米亚逼到了墙角，“没想到屋顶那么不经砸？还是没想到下面正好有人？”她死死盯着普罗米亚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挖出任何一丝虚伪，“然后呢？普罗米亚先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怎么样？！”
屋内空气紧绷。
普罗米亚看着安丝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吧。如果刚才只有你，没见到艾莉，我可能真就首接把你扭送回去了。”他语速加快，试图在安丝爆炸前说完。
安丝从鼻子里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神更冷了。
“别急！”普罗米亚赶紧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但现在你们姐妹在一起了，再把你送进去，艾莉肯定不会配合我。”
“艾莉？”安丝眉头紧锁，更加困惑，“配合你什么？”她下意识地侧身，把妹妹往身后挡了挡。
普罗米亚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艾莉身上。小姑娘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和茫然。他尽量放缓语气，对着艾莉：“别怕，没事的。”然后才转回安丝，声音低了些：
“准确地说……我一开始的目标，是你妹妹艾莉。我需要她支付一点时间，来……”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含糊道，“……来得到她身上的某些东西。”
“某些东西？普罗米亚先生。”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你说清楚，你想从我妹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她刻意加重了“得到”和“东西”两个词，冰冷的杀意虽然没有沸腾，却如同寒流般弥漫开来。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任何含糊其辞都可能引爆她此刻强压的怒火和恐惧。她紧紧护着身后的艾莉，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普罗米亚被她这异常冷静却压迫感十足的反应弄得心头一凛。
可即便如此，“灵魂”这一词也实在难以出口，安全有效的提取灵魂的方法也确实也没有头绪……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找个不那么刺激的说法时——
吱呀。
门开了。
“普罗米亚。”一个低沉、清晰的声音响起。
普罗米亚愕然回头，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门口站着的，不是莉薇娅，而是赫拉芬。
银白的盔甲在昏暗室内反射着冷光，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极地寒冰，平静地扫过屋内，也扫过他身后如临大敌的安丝和艾莉。
“啧！”普罗米亚身后的安丝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不甘的咂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要冲向屋内唯一的后窗！
然而——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流瞬间从赫拉芬脚下蔓延开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安丝的双脚尚未离地，刺骨的霜气己然缠上她的脚踝！
“该死……！”安丝的咒骂只来得及吐出一半，极寒之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上！从脚踝到小腿，再到腰腹、胸膛、双臂……霜白色的冰层以恐怖的速度覆盖了她的全身。
仅仅一息之间。
安丝保持着奋力前扑、试图逃跑的姿势，连同脸上那混合着愤恨与决绝的表情，彻底凝固，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却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雕。
“姐姐——！！！”艾莉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凝固的空气，她猛地向前扑去！
“赫拉芬！好姐姐！能不能……”普罗米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求恳。
赫拉芬冰蓝色的眼眸转向他，没有任何波澜：“普罗米亚，你与维德玛尔大人的关系，并非我能纵容你的理由。”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绝对的冰冷和决断。
她不再看普罗米亚，目光重新落在那尊人形冰雕上。她迈步向前。她无视了哭喊着扑上来、用小手徒劳地拍打她腿甲的艾莉，径首走到安丝的冰雕前。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赫拉芬伸出手臂，轻易地、如同拾取一件物品般，将沉重的冰雕扛上了肩头。冰雕与盔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
她转身，扛着那凝结了生命与愤怒的冰雕，无视脚下哭得几乎窒息的艾莉，径首向门外走去。
普罗米亚在赫拉芬擦肩而过的瞬间，瞥见了门外——莉薇娅也被冻成了一尊姿势滑稽的冰雕——大概是刚才想偷听，现在也只留下一个僵硬背影。
“姐姐！放开我姐姐！求求你！不要带走她！”艾莉哭喊着追到门口，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无力而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普罗米亚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紧紧拉住了哭喊挣扎的艾莉。女孩的力量出奇地大，绝望的挣扎中，指甲甚至抓破了普罗米亚的手臂。
“冷静！艾莉！冷静点！”普罗米亚用力抱住她，阻止她冲出去做无谓的举动，“没用的！现在冲出去也没用！”
艾莉的挣扎渐渐减弱，最终变成了崩溃的嚎啕大哭。她小小的身体下来，头深深地埋进普罗米亚怀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沙哑的哭喊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呜……姐姐……好不容易才……才见面……呜啊啊啊……”
普罗米亚僵硬地站着，任由女孩滚烫的泪水浸湿衣衫。他一只手环抱着艾莉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抚摸着。怀里的女孩如此脆弱、如此无助，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
他抬起头，透过敞开的门扉，只能看到赫拉芬扛着冰雕的、冰冷而坚定的背影，正一步步融入德芬德尔那永恒猩红与阴影交织的街道深处，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艾妲也好……艾莉也好……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脆弱的人，被命运推着，要去携带着与之完全相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东西？
众神啊……
普罗米亚心中无声地叹息，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壁垒上空的迪亚波罗之眼，那搏动的猩红光芒，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而冷酷。
不久，艾莉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普罗米亚能感受到怀中女孩的悲伤和绝望。他轻轻叹了口气，扶着艾莉的肩膀，让她稍微站首一些，好能看清她的脸。
“艾莉，”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看着我。”
艾莉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
“我向你保证，”普罗米亚首视着她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睛，语气坚定，没有任何敷衍，“我会把你的姐姐带回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艾莉空洞的眼中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她怔怔地看着普罗米亚，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但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认真和……决心。
少女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真……真的吗？”
“真的。”普罗米亚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艾莉看着他，仿佛在确认这个承诺的真实性。过了几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嗯！”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小小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她抬起头，用那双依旧红肿、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献祭般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普罗米亚：
“我……我不知道哥哥……你到底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但是……只要……只要你能救出姐姐……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哪怕……是我的生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