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拐角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五只豹子大小的变异猫尸横陈在地,无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林守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感受着肋下和后背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与麻痒——那是兽化后强大的自愈力正在工作。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肌肉的轻微蠕动和伤口的缓慢收拢。
他低头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隐。那张裹在围巾和帽兜阴影下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却平稳。小满靠在他另一侧,男孩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惊惧,几缕疲惫的白色菌丝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轻轻缠绕着林守按在陆隐后背伤口上的手。菌丝传递来的不再是净化时的清凉,而是一种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暖意,仿佛在努力抚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恐惧。
“不能在这里久待...”
林守嘶哑地开口,声音因脱力和伤痛而干涩。血腥味和刚才的动静,随时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得找个地方,等这家伙缓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陆隐后背被简单用撕下的衣物压住、却仍在缓慢渗血的恐怖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陆隐的上半身,示意小满帮忙。两人合力,将昏迷的陆隐架了起来。陆隐的身体很轻,体温偏低,隔着破碎的风衣布料,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瘦削和僵硬。
林守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楼道一侧紧闭的住户门上。他示意小满扶稳陆隐,自己则走到一扇看起来相对结实的防盗门前。
深吸一口气,林守后退半步,右腿肌肉瞬间贲张!覆盖着黑色角质层、足掌明显扩大增厚的右脚,带着强化后的恐怖爆发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踹在门锁附近!
“哐——!!!”
巨响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坚固的防盗门门框扭曲变形,门锁应声崩坏!门板向内猛地弹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屋内一片狼藉,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家具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碗碟和杂物。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在墙壁和地板上留下刺目的痕迹。房子的主人,结局不言而喻。
林守毫不在意,架着陆隐走了进去。客厅的沙发还算完好,只是蒙着厚厚的灰。他小心翼翼地将陆隐面朝下放在沙发上,避免压到后背的伤口。小满立刻找来几个相对干净的靠垫,垫在陆隐的头部和身体两侧。
“终于...能喘口气了。”
林守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靠着沙发滑坐在地板上。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抗议,饥饿感再次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胃袋。
他让小满守着陆隐,自己则挣扎着起身,将带回来的鸽子和一只相对完好的变异猫尸体拖进厨房。没有水,没有火,处理起来异常粗糙。他用利爪剥掉猫皮,撕下大块的肉,又拔掉鸽子的羽毛,去除内脏。暗红的生肉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
回到客厅,林守将一块相对嫩的鸽肉递给小满:
“吃点,补充体力。”
看着男孩苍白的小脸和手腕上那己经蔓延到小臂中部、如同古老树皮般的深褐色木质纹理,林守心中沉甸甸的。小满看着生肉,小脸皱成一团,但最终还是接过,闭着眼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啃咬起来。
林守自己则抓起一大块血淋淋的猫腿肉,锋利的犬齿轻易撕开坚韧的肌肉纤维,大口咀嚼吞咽。生肉的味道带着浓烈的野性和铁锈般的腥气,算不上美味,但澎湃的能量正迅速涌入他疲惫的身体,滋养着高速代谢的消耗,也加速着伤口的愈合。
他一边咀嚼,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覆盖着一层坚韧黑色角质层的手背和指节,十根如同黑色短匕般的利爪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爪尖划过水泥地面,留下清晰的白色划痕。脚上同样覆盖着黑色角质层,足掌宽厚,脚趾粗壮有力,前端探出同样锐利的钩爪。强化后的感官在休息时并未完全沉寂——他能听到远处红雾翻涌的低沉呜咽,能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模糊看到对面楼房的轮廓,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灰尘、血腥、以及陆隐身上那股淡淡的、类似臭氧混合着冷金属的奇特气息。
他又看向小满。男孩正努力吞咽着生肉,手腕和小臂上深褐色的木质纹理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清晰,如同干枯的藤蔓缠绕。几缕纤细的白色菌丝无意识地从他指缝间探出,又疲惫地缩回。这能力救了他们很多次,却也像一道枷锁,正缓慢而不可逆地改变着小满的本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陆隐身上。这个裹在破碎风衣里的家伙,神秘又可靠。林守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陆隐后背的伤口,轻轻碰了碰他露在破碎袖口外的一截小臂。
触感很奇特。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但皮肤表面并不柔软,而是覆盖着一层极薄、却异常坚韧光滑的角质层,摸起来像某种打磨过的坚硬皮革,带着一种凉凉的、微弹的质感。这种触感...竟然有点舒服?林守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冰凉微硬的皮肤上轻轻了一下。
他想起陆隐袖口下那三对微小的纺器,想起那神乎其技的控丝能力,想起他最后那耗尽生命般贯穿猫脑的一击。又想起自己撕裂猎物的利爪和犬齿,小满那能净化能感知却加速异化的菌丝...
我们...还算是人类吗?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林守的心头。利爪、犬齿、植物化的肢体、分泌蛛丝的器官...这些非人的特征,正在一点点吞噬掉他们曾经熟悉的身体和身份。在这红雾笼罩的废墟里,活下去的代价,就是变成怪物吗?是否有一天,他们将彻底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
迷茫与一丝深沉的悲哀,在林守琥珀色的竖瞳中翻涌。
就在这时——
“摸够了吗?”
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丝戏谑和浓浓疲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守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他低头看去,只见陆隐不知何时己经微微睁开了眼睛。帽兜的阴影下,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只是布满了血丝,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无奈?他的嘴唇干裂,脸色依旧苍白。
“陆哥!你醒了!”
小满惊喜地叫道,连忙将手里剩下的一小块鸽肉递过去。
“吃点东西!”
陆隐的目光扫过林守有些尴尬的脸,又看了看小满递过来的生肉。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先尝试动了一下身体,后背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死不了。”
他喘息着,声音依旧虚弱沙哑,却恢复了那种慢热型特有的、带着点务实和轻微吐槽的语气。他挣扎着想自己坐起来一点,但牵动伤口让他额角渗出冷汗。
林守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侧卧姿势,避免压迫后背伤口。
陆隐这才看向小满递过来的肉,片刻,他伸出那只覆盖着薄薄光滑角质层的手,苍白修长的手指接过鸽肉。他没有像林守那样狼吞虎咽,而是隔着围巾,小口小口地、极其仔细地咀嚼着,仿佛在进行某种能量补充仪式。
随着食物下咽,一丝微弱的血色似乎稍稍回到了他过于苍白的脸上。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能量在体内流淌,修复着透支的身体和枯竭的纺器。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陆隐缓慢咀嚼的声音,林守粗重的呼吸,以及窗外永恒翻滚的、深不见底的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