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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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残阳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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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沃野长歌
作者:
朕奋随笔
本章字数:
10094
更新时间:
2025-07-09

断魂崖外的风,裹挟着浓重的硫磺与焦土气息,刀子似的刮过周春妮布满血痕的脸颊。她背着昏沉的小栓,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右肩胛骨下,被李铁栓魔躯骨刺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她褴褛的衣衫。身后,黑水洞方向传来的沉闷崩塌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呜咽,滚滚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也压在她几乎崩溃的心头。

孙老蔫叔最后那声嘶吼,那决然撞开骨刺的身影,还有他坠入深渊前手指在石壁上划出的刺耳声响,一遍遍在她脑中回放。老蔫叔……他真的……没了?

“姑……”背上的小栓发出一声微弱如幼猫的呻吟,滚烫的小脸贴着她冰冷的脖颈。孩子胸口的衣襟下,那片被魔胎锁定的子符烙印处,正透过薄薄的布料,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搏动感。这搏动带着冰冷的邪异,与他滚烫的体温形成诡异的对比,像一颗寄生在稚嫩心脏上的邪恶种子。

周春妮打了个寒颤,牙关紧咬,将小栓往上托了托,强迫自己迈开灌铅般的双腿。“栓儿,别怕,姑在……”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不敢去想那烙印意味着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回屯!必须把栓儿带回去!告诉杨队长,告诉铁栓哥(她心底仍固执地拒绝相信那个魔化的怪物就是她的铁栓哥),黑水洞里藏着能烧毁整个柳林屯的地火!还有……孙老蔫叔用命换来的警示!

脚下的山路被地震撕裂,布满狰狞的裂缝和滚落的巨石。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在嶙峋的乱石和倒伏的枯木间攀爬。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荆棘撕扯着她的裤腿和手臂。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碎石滑落的哗啦声和大地深处隐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震动。

日头渐渐西沉,将断魂崖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就在她精疲力竭,几乎要栽倒在一处陡坡下时,前方山坡上,一点摇曳的火光刺破了暮色!

有人!

周春妮心中猛地一紧,不知是喜是忧。她迅速矮身,借着半人高的荒草丛遮蔽身形,警惕地望过去。火光映照出几个晃动的人影,穿着破旧的褂子,正围着一小堆篝火烤着什么,粗嘎的谈笑声隐约传来。

“……他娘的,这鬼地动,差点把老子埋洞里!”一个公鸭嗓子骂骂咧咧。

“知足吧,能逃出来就不赖!钻山豹老大折里头了,便宜了咱们几个!”另一个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便宜个屁!寨子没了,老大没了,咱哥几个成了丧家犬!这趟出来毛都没捞着,还折了老刘那狗头军师!”第三个声音满是怨毒。

“嘘!小点声!忘了姚二那‘鹞子’咋交代的?让咱们在这附近猫着,等‘东风’起……”

钻山豹残匪!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姚二!

周春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呼吸都停滞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紧紧捂住小栓的嘴,生怕孩子发出一点声响。背上的小栓似乎也感应到危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胸口那符咒烙印的搏动陡然加剧了几分,一股冰冷的针刺感透过衣物刺入周春妮的背心,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篝火边的匪徒毫无察觉,依旧在低声抱怨着柳林屯的“好运气”和前途的渺茫。周春妮伏在冰冷的草丛里,一动不敢动。右肩的伤口在剧烈心跳下突突地跳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年。她必须绕开他们!绝不能落到这群豺狼手里!

她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向侧后方的陡坡挪去。那里乱石嶙峋,荆棘密布,是唯一能避开匪徒视线的路径。尖锐的石棱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痛哼。背上的小栓似乎也明白了处境,异常安静,只是那符咒的搏动愈发清晰,如同一个冰冷的小鼓,在她背上敲打着死亡的节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袋烟的功夫,却像熬过了整个寒夜。她终于挪到了陡坡的另一侧,篝火的光亮和人声被嶙峋的山石彻底隔开。周春妮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短暂的喘息后,她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柳林屯方向那片被地火映得微红的夜空,背起小栓,一头扎进了更深、更险峻的山林。

夜,彻底降临。没有月亮,只有地火的红光在天边诡异地跳跃,给山林涂抹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周春妮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以及对这片土地的熟悉,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穿行。饥饿、寒冷、伤痛、极度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她的精神和肉体。有好几次,她眼前发黑,脚步虚浮,几乎就要栽倒,永远留在这片黑暗的山林里。

“不能倒……栓儿……柳林屯……”每当这时,老蔫叔坠崖前最后那一眼,杨队长坚毅的面容,还有铁栓哥……曾经那个沉稳如山、眼神清澈的铁栓哥,就会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交替闪现,化作一股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力量,支撑着她再次迈开脚步。

后半夜,当她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跄着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柳林屯,就在山下!

然而,此刻的柳林屯,却如同炼狱的一角!靠近黑水洞方向的村西头,大片土地塌陷下去,形成触目惊心的裂谷。裂谷深处,暗红色的岩浆如同巨兽的血液,在裂缝中缓缓流淌、翻滚,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和刺鼻的硫磺恶臭!橘红色的地火光芒冲天而起,将半个屯子和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血色!靠近裂谷边缘的几间土坯房,己被引燃,烈焰舔舐着夜空,发出噼啪的爆响。滚滚浓烟,混杂着地火喷出的灰烬,笼罩着整个村庄。

没有想象中的哭喊奔逃,只有一种死寂般的绝望。幸存的村民们如同失了魂的泥塑木雕,聚集在远离裂谷、相对安全的打谷场上。老人们蜷缩在铺着破草席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吞噬一切的地火红光。女人们紧紧搂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低声啜泣。男人们则赤红着眼睛,徒劳地试图用铁锹、水桶去扑灭那根本靠近不了的、源自地底的烈焰,每一次尝试都被逼人的热浪和崩塌的土块逼退,留下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的咆哮。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赵老憨跪在地上,捶打着坚硬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水!井水都干了!河沟也裂了!拿啥救火啊!”王大壮的副手石头嗓子都喊哑了,脸上满是烟灰和泪痕。

“杨队长呢?铁栓呢?他们咋还不回来啊!”李寡妇抱着年幼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恐慌。

整个柳林屯,笼罩在毁灭的倒计时和绝望的阴云之下。

“杨……杨队长……”周春妮喉头哽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声,背着昏迷的小栓,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绝望的打谷场。

她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春妮?!” “是春妮丫头!”

“她背的是……小栓?!”

人群一阵骚动,绝望麻木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几个妇女连忙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她卸下背上的小栓。孩子浑身滚烫,小脸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显然在发着高烧。

“春妮!你受伤了!” 赵兰芝一眼看到女儿肩胛处洇出的暗红血迹和褴褛衣衫下的累累伤痕,心如刀绞,扑上来紧紧抱住她。

“娘……我没事……”周春妮虚弱地靠在母亲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杨队长……杨队长在哪?黑水洞……地火……孙老蔫叔他……”

“春妮同志!你回来了!” 一个沉稳却难掩疲惫的声音响起。杨队长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他身上的灰布军装沾满了泥灰,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只是深处布满了血丝和沉重的忧虑。看到周春妮的惨状和她背上昏迷的小栓,他浓眉紧锁。

“杨队长!黑水洞……塌了!” 周春妮抓住杨队长的胳膊,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速又快又急,带着哭腔,“里面有……有怪物!像水泡一样的魔胎!它盯上了小栓身上的符!铁栓哥……铁栓哥他……”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个半边魔躯、眼神冰冷邪异的形象让她不寒而栗,“他……他被那东西缠住了!变得……好可怕!孙老蔫叔为了救我和小栓……他……” 巨大的悲痛让她哽咽难言,只是拼命指着黑水洞的方向,泪水汹涌而出。

“老蔫?!” 杨队长浑身剧震,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春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他怎么了?!”

“老蔫叔……他……他把我们推出来……自己掉下去了……” 周春妮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孙老蔫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石头击偏骨刺,又如何被李铁栓魔躯逼落深渊,以及他在坠下前用尽最后力气在石壁上刻划的情景。

打谷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噩耗惊呆了。孙老蔫,那个平时蔫了吧唧、总爱精打细算,却在关键时刻能豁出命去的老蔫叔,没了?

“这个老蔫啊……” 杨队长仰起头,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沉痛的血红。他用力拍了拍周春妮的肩膀,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春妮同志,你受苦了!你是好样的!老蔫……是好样的!”

他迅速压下悲痛,目光扫过绝望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乡亲们!都听到了吗?黑水洞塌了,但引燃地火的邪物还在!孙老蔫同志用他的命告诉我们,这地火不是天灾,是人祸!是藏在洞里的邪祟搞的鬼!它们想毁了咱们柳林屯,毁了咱们刚分到的土地,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

他猛地指向村西那吞噬一切的裂谷地火,吼道:“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 “绝不答应!” 人群被杨队长的话点燃了,绝望暂时被愤怒取代,响起参差不齐却充满血性的怒吼。

“好!” 杨队长目光灼灼,“天灾可怕,但人心齐,泰山移!眼下,第一要务是救人,救地!老弱妇孺立刻撤到后山!大壮!”

“到!” 王大壮分开人群站了出来。他浑身烟熏火燎,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是救火时挂了彩。他眼神疲惫,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你带民兵队,组织所有青壮劳力!立刻动手!在裂谷和我们屯子之间,挖一条隔火沟!多宽?多深?能挖多宽就多宽,能挖多深就多深!把能引燃的东西都清开!用土石,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给我堆出一道墙来!挡住地火蔓延!给后撤的乡亲,给咱们的屯子,抢出一条生路来!” 杨队长的命令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大壮挺首腰板,嘶声领命,眼中重新燃起战意。他立刻转身,吼叫着召集人手:“石头!栓柱!抄家伙!是爷们的,跟老子走!挖沟!”

人群再次被动员起来。男人们拿起锄头、铁锹、镐头,跟着王大壮冲向那如同地狱之口的裂谷边缘。妇女们则搀扶着老人,抱起孩子,在赵兰芝等人的组织下,迅速向后山转移。

周春妮也被扶到一边,由略懂草药的妇女处理伤口。她疲惫地靠在草垛上,目光始终不离被安置在旁边草席上的小栓。孩子依旧昏迷,小眉头痛苦地紧蹙着。

就在这时,小栓胸口的衣襟忽然无风自动了一下。那片子符烙印所在的位置,衣衫下的皮肤,竟隐隐透出一丝与远处裂谷地火极其相似的、微弱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极其黯淡,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一首守在旁边的王大壮媳妇(一个心细的妇人)却低低惊呼了一声:“呀!这孩子……胸口咋……咋好像有点红光?”

周春妮的心猛地一沉!她挣扎着坐起,掀开小栓的衣襟。那枚古老的符咒烙印,此刻正清晰地烙印在孩子稚嫩的胸膛上,颜色似乎比在黑水洞时更深了些,边缘带着一种不祥的暗红,如同冷却的岩浆。刚才那瞬间的红光己然消失,但符咒本身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余温,触手竟有些灼热感。

更让周春妮头皮发麻的是,当远处裂谷中一股暗红的地火浆流猛地翻滚了一下,爆发出更刺目的光芒时,小栓胸口那符咒烙印竟也随之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仿佛在……呼应?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周春妮。魔胎未死!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的邪念,真的通过这子符,寄生在了小栓身上!这烙印,成了连接地火邪力的通道?

“春妮?咋了?” 杨队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步走了过来。

周春妮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小栓的胸口:“杨队长……那符……它在动……好像……在吸那地火的……邪气!”

杨队长俯身仔细查看,烙印此刻并无异状,但他看到了周春妮眼中深切的恐惧,也看到了烙印边缘那不同寻常的暗红色泽。联想到黑水洞里那诡谲的魔胎,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安排好挖掘任务的王大壮也抹着汗走了过来,想看看小栓的情况。他刚靠近,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小栓胸口那枚奇特的烙印,浓眉瞬间拧成了疙瘩。他蹲下身,伸出粗糙的手指,似乎想触碰那烙印,又猛地停住。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正从那烙印处隐隐散发出来!

“这孩子……” 王大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周春妮,又看向杨队长,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带着军人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身上……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这股子邪气……不对劲!”

打谷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忙碌救火的嘈杂声仿佛远去,只剩下远处地火的咆哮和近处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昏迷的小栓和他胸口那枚不详的烙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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