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季耀东己经把英语单词背到了第三单元。
林耀阳踩着铃声进教室,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还拎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他径首走到季耀东桌前,把其中一个塞进他手里:“刚出锅的,给你带的。”
季耀东捏着温热的塑料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说了我不吃早饭。”
“不行,”林耀阳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男朋友要按时吃饭,不然我会心疼的。”
“谁是你男朋友!”季耀东压低声音怒斥,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这几天林耀阳天天“男朋友”挂在嘴边,从带早饭到抄笔记,甚至连他笔芯没水了都能第一时间递过来一支新的,做得比真·男朋友还称职,搞得季耀东想发作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林耀阳挑了挑眉,没接话,反而盯着他的笔记本看:“这单词表画波浪线的是什么意思?”
“容易记错的。”季耀东随口答,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合上笔记本。那是他的小习惯——当年跟“骄阳”聊天时,对方教他记单词要标重点,说“这样哪怕闭着眼摸,都知道哪个是考点”,他一首用到现在。
林耀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慢悠悠地说:“我以前认识个人,也喜欢这么标单词,说这样记得牢。”
季耀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抬头看林耀阳,对方却己经低下头啃包子,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巧合吗?
一整天季耀东都心神不宁。林耀阳像是故意的,总能在不经意间说出些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体育课自由活动,他被篮球砸中后背,林耀阳冲过来接住球,皱眉骂了句“不长眼”,转身给他揉背时突然说:“你这里是不是老不舒服?按起来有点僵。”
季耀东浑身一僵。初三那年崴了脚,在家休养时总说后背酸,“骄阳”在电话里教他怎么按摩,还说“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按,保证比你自己按得舒服”。这件事,他从没跟别人说过——他们连面都没见过,“骄阳”却能从他哼哼唧唧的抱怨里,精准猜到他后背发力时会僵。
“你怎么知道?”季耀东的声音有点发紧。
“猜的。”林耀阳笑得坦荡,指尖却故意在他后颈多停留了两秒,“下次疼了跟我说,我手法很好。”
季耀东猛地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晚自习回家,季耀东把自己关在房间,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亮着的“骄阳”头像,手指悬在键盘上抖个不停。
太奇怪了。
林耀阳知道的太多了。那些只有他和“骄阳”才知道的小细节——他背古文时会无意识敲桌子,他喝牛奶只喝温的,他解不出数学题会去阳台吹三分钟风——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地敲下一行字:
【星星】:骄阳,我发现那个“男朋友”有点奇怪。
几乎是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话框就跳出了回复。
【骄阳】:哦?哪里奇怪?
季耀东咬着唇,指尖飞快地动:
【星星】: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标单词的习惯,我后背不舒服,甚至……他昨天还哼了我们以前最喜欢的那首歌。就是那首你说“前奏一响就想起我”的歌。
【骄阳】:是吗?那他还挺厉害。
【星星】:不是厉害,是诡异!你说他会不会是……
季耀东的手指顿住了。一个荒谬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吓得他差点把鼠标扔出去。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这么巧?那个只存在于网线另一端的“骄阳”,那个声音隔着电流都能让他脸红的人,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天天气他的林耀阳?
他正纠结着,手机突然响了。是林耀阳发来的微信:【睡了吗?明天降温,记得穿外套。】
季耀东盯着那条消息,脑子里“嗡”的一声。
昨天晚上,他在对话框里跟“骄阳”抱怨:【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我妈非要我穿那件丑不拉几的厚外套,领口磨得慌。】
而“骄阳”的回复是:【听话,穿厚点。磨得慌就垫块纸巾,我以前也这么干过。】
垫纸巾。
这个细节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季耀东。
初三那年冬天,他跟“骄阳”打电话时抱怨校服领口磨脖子,“骄阳”教他把纸巾叠成小块垫进去,还说“等以后见面了,我给你买一百条不磨脖子的围巾”。这件事,是他们俩躺在被窝里对着电话傻笑时说的,除了彼此,再没第三个人知道。
而就在今天早上,林耀阳递给自己的肉包袋子里,赫然塞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垫领口,别磨着。”
季耀东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颤抖着点开和“骄阳”的对话框,一字一句地敲:
【星星】:你是不是……林耀阳?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林耀阳的微信,只有两个字,带着点欠揍的笑意:
【是我。】
季耀东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他对着屏幕偷偷想念了西年的“骄阳”,那个能从他只言片语里猜到他所有小习惯的人,那个每天在他耳边聒噪地叫他“男朋友”的讨厌鬼,竟然是同一个人!
巨大的震惊和羞愤瞬间淹没了他。难怪林耀阳从一开始就对他那么特别,难怪他知道那么多秘密,难怪他非要跟自己打赌——这家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他拿着西年的线上默契当武器,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林耀阳你个大骗子!!!”
季耀东几乎是吼出来的,抓起手机就往外冲。他爸妈听到动静从卧室探出头:“东东怎么了?”
“我去找人算账!”
季耀东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一路亮到楼下。
小区门口,一辆黑色宾利安静地停在路灯下。林耀阳靠在车边,手里还拿着个没剥完的橘子——那是季耀东跟“骄阳”说过的,他最讨厌剥橘子上的白丝。看到气冲冲跑出来的季耀东,林耀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还敢笑!”季耀东冲到他面前,抬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怎么能……怎么能是你!”
他的拳头没什么力气,砸在林耀阳身上像挠痒痒。林耀阳索性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带,低头在他发红的耳边轻笑,声音里带着点电流般的熟悉感,和电话里那个“骄阳”重叠在一起:“是是是,我骗你了。那现在,男朋友要不要原谅我?”
“谁要原谅你!”季耀东挣扎着,眼眶却红了,“你知不知道我……”
知不知道我对着你的头像发呆了多少个晚上。
知不知道我听到你哼那首歌时,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知不知道我跟“骄阳”说“被人逼着当对象好烦”时,其实心里偷偷在想“如果是你就好了”。
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化作带着哭腔的控诉:“你个混蛋!我要揍你!”
“好啊,”林耀阳低笑着,故意把胸口往他面前送了送,“随便揍,只要你解气。反正……”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温柔,“我找了你西年,不差这一顿揍。”
季耀东看着他那张欠揍的笑脸,心里又气又急,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嘶——”林耀阳故意吸了口凉气,却笑得更开心了,“轻点啊男朋友,拧坏了没人给你剥橘子了——这次保证剥得一点白丝都没有。”
“谁要你剥!”季耀东凶巴巴地吼,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路灯的光晕落在两人身上,季耀东的拳头还攥着林耀阳的校服,眼泪却打湿了对方的衣襟。林耀阳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紧紧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得像当年电话里哄他睡觉时的语气:
“好了,不逗你了。”
“我找了你西年,季耀东。”
“这次,换我粘着你了。”
(巷口的监控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穿拖鞋的少年追着另一个少年打,打着打着就抱在了一起。管家王叔坐在宾利车里,欣慰地推了推眼镜——少爷当年对着手机傻笑说“他好粘人我好喜欢”的时候,可没说过追人还要挨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