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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白被她最后那句“真正追逐的…从来就不是DeepWhisper”震得心神俱颤，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实验室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泪痕蜿蜒，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和破碎的星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粘稠地流淌。苏晚星紧咬着下唇，身体因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她猛地低下头，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深深探入背包最底层，摸索着，然后，一个边缘被得光滑圆润、硬皮封面甚至显出岁月沉淀般深色包浆的素描本，被她珍而重之、却又带着毁灭气息地捧了出来。这个本子，周屿白认得——那是她画画的本子，无数次，他曾在图书馆的角落，看到她安静地伏案其上。此刻，它却像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苏晚星用力翻开素描本，撕开保护内页的透明薄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将里面小心翼翼珍藏的两样东西，狠狠摔在两人之间的工作台上！
啪嗒！
两声轻响，却重若千钧，敲碎了死寂。
首先飘落的，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巾。岁月并未侵蚀掉上面精致的银色新月图案，纸巾内页，用清隽有力、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着：“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竞赛加油。”——正是当年数学竞赛时，他递给她的那张！纸巾被保存得完好无损，甚至连折痕都显得小心翼翼。
紧接着落下的，是一张被过无数次、边角己经有些起毛的照片——高三毕业典礼上，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周屿白，正侧身望向台下某个方向。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目光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喧嚣的人群，定格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是沈铮抓拍的瞬间，后来被苏辰偷偷塞给了苏晚星。
“看清楚了，周屿白！” 苏晚星指着工作台上那两样承载了她所有少女心事的信物，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下。她不再压抑，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委屈和孤注一掷的勇气，首首刺向他震惊的双眼。她的手指用力点着纸巾，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追逐的，是这个在天台暴雨里，像疯子一样撬开门锁、把湿透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的周屿白！”
“是这个在竞赛场外，看我快要摔倒时，毫不犹豫扶住我;看我紧张得手心出汗,递给我这张纸巾的周屿白！”
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死死锁住他，仿佛要将积攒了数年的情感全部倾泻出来：“是这个在毕业典礼上，仅仅一个侧影、一个眼神，就让我心跳失控、让我鼓足所有勇气想要去追随、想要变得更好的背影！”
她的手指用力点着纸巾和照片，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周屿白的心上：
“是真实的你！周屿白！有血有肉、会生气会着急、会在我最狼狈时伸出援手的你！不是躲在网络后面、用一堆冰冷巧合和数据算法堆砌出来的幻影DeepWhisper！我珍藏的，是那个在现实里，真真切切给过我温暖、给过我力量、让我心跳加速的人！从来就不是你的什么狗屁马甲！”
“……”
实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苏晚星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敲打着冰冷的墙壁，也敲打在周屿白骤然停滞的心脏上。
周屿白彻底僵在了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怔怔地看着工作台上那两样东西——那张他随手递出的纸巾；那张记录了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瞬间的照片。它们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它们被保存得如此完好，泛黄的边缘、磨损的边角，无不诉说着主人无数次的珍视，无声地印证着一个女孩长达2年的、沉默而滚烫的注视。
他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初衷——“怕打扰”、“怕破坏”、“默默守护”——在她汹涌澎湃、指向“真实”的情感面前，在她珍藏的这些关于“真实的周屿白”的微小却无比珍贵的信物面前，瞬间变得无比苍白、无比可笑、无比…自以为是！他以为的“保护”，成了禁锢她的牢笼；他以为的“默默付出”，成了伤害她的利刃；他引以为傲的“DeepWhisper”身份，在她心中，远不如现实中那个会撬门、会递纸巾、会让她心跳加速的背影来得重要！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震撼和汹涌的酸涩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又充满力量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疼，又滚烫得几乎要融化。原来，她一首…一首把他真实的样子，看得如此重要，珍藏得如此用心。而他，却在自以为是的“守护”中，用另一个身份，在她心上划下了一道那么深、那么痛的伤口。懊悔、心疼、狂喜、以及一种近乎灭顶的感动，瞬间淹没了他。
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滞涩得仿佛生了锈的机器。目光终于再次聚焦在泪流满面、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的女孩脸上。那些被“克制”和“自以为是”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从高中图书馆初见那个安静画画的侧影时就悄然滋生的情愫，那些在暗中关注她拼命努力时无法言说的悸动和心疼，那些在论坛上看到她一点点进步、闪耀光芒时隐秘的欣慰与苦涩，那些在得知她可能遭遇不公时的愤怒，那些在异国他乡隔着屏幕传递指引时隐秘的靠近渴望…所有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厘清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熔岩，轰然冲破了所有的闸门！
“晚星…” 周屿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哽咽。他向前一步，这一步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泪光盈盈的眼眸，带着从未有过的、毫无保留的坦诚和汹涌到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情感洪流。
“不是戏弄……” 他艰难地吐出第一个词，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最滚烫的地方挤出，带着灼人的温度，“我发誓……从来都不是为了戏弄你……”他又向前挪了半步，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颤抖的泪珠，能感受到她因哭泣而紊乱的、带着温热湿气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下颌，带着一种脆弱又倔强的生命力。
“也不是施舍……” 他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从没想过要高高在上地施舍什么……”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要将积压在心底最深处、最沉重的秘密和盘托出。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如同最庄严的宣誓，清晰而沉重地砸在寂静得能听到彼此心跳的空气里：
“是因为……我也在看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