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七月中旬,暴雨将至的闷热午后
唐梦苒站在废弃工厂的铁门前,指尖轻轻划过锈迹斑斑的门锁。
“你确定这地方没主人?”她回头,看向身后正低头摆弄钥匙的孟渊鸣。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金发随意扎在脑后,脖颈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听到她的问题,他头也不抬:“十年前就废弃了。”
“那这锁怎么这么新?”
孟渊鸣终于撬开锁,推开门时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侧身让她先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因为我上周刚换的。”
唐梦苒挑眉:“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你数学考37分那天开始。”
她踹了他一脚,率先走进厂房。
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天窗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浮动。
这座废弃工厂位于城郊,原本是上世纪的老纺织厂,三层结构,顶层几乎完全被爬山虎吞噬。唐梦苒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楼梯上到二楼,发现这里竟意外地干净——
一张巨大的波斯地毯铺在中央,周围散落着几个懒人沙发;角落里摆着一个小冰箱,旁边是便携式投影仪;最离谱的是,靠窗的位置甚至放了一台街机。
“你什么时候弄的?”她转头问跟在后面的孟渊鸣。
“每天。”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远处能看到整片湖景,“你睡懒觉的时候。”
唐梦苒轻哼一声,径首走向那台街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愣住——这是他们初中时常玩的那款格斗游戏,存档数据竟然还在。
“你连这个都搬来了?”
孟渊鸣从后面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不只是这个。”
他的手指越过她按下某个组合键,屏幕一闪,跳出几十个游戏图标——全是他们这些年一起玩过的。
唐梦苒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作弊。”她低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
孟渊鸣轻笑,呼吸拂过她耳畔:“你会。”
她转身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按在游戏机上。街机的按钮硌着她的后背,他的金发垂下来,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放开。”
“不。”
“孟渊鸣。”
“嗯?”
她突然抬头咬住他的下唇。
暴雨终于落下来,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某种狂乱的鼓点。
唐梦苒蜷缩在懒人沙发里,身上裹着孟渊鸣的外套。投影仪正在放一部老电影,但她根本没看进去——孟渊鸣坐在她脚边,正低头给她涂指甲油,黑色的液体在他指尖下缓慢覆盖她的趾甲。
“别动。”他捏着她的脚踝警告。
“痒。”她故意蜷缩脚趾,把指甲油蹭到他手上。
孟渊鸣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像某种猫科动物:“再捣乱就换个地方涂。”
“比如?”
他微笑,手指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滑了半寸。
唐梦苒踹开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向窗边。暴雨中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远处雷声沉闷。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为什么选这里?”
孟渊鸣盖上指甲油瓶子,走到她身后。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双手撑在窗台上将她圈在中间:
“记得初三那年吗?你逃课,我找你找到天黑。”
唐梦苒当然记得。那天她和父亲大吵一架,一个人跑到城郊,最后在这座废弃工厂的屋顶睡着了。是孟渊鸣找到她,背她走了三公里夜路回家。
“当时你说……”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要是能有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就好了。”
唐梦苒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她确实说过。
但她没想到他会记这么多年。
周迟推开铁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唐梦苒在孟渊鸣腿上,两人正在街机前激烈对战,她的黑色指甲在按键上飞舞,孟渊鸣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操纵摇杆,嘴角带着罕见的笑意。
“打扰了!”周迟夸张地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看,“我是不是该改天再来?”
唐梦苒头也不回:“滚进来。”
周迟笑嘻嘻地拎着塑料袋晃进来,身后居然跟着周晚笙。双胞胎今天难得穿得像兄弟——都是白T恤牛仔裤,只不过周迟的金丝眼镜和耳钉依然闪闪发亮,而周晚笙还是一张死人脸。
“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周迟神秘兮兮地掏出几罐啤酒,“我哥从老爸酒窖偷的。”
周晚笙冷着脸:“是你偷的。”
“细节不重要。”周迟拉开易拉罐递给唐梦苒,“尝尝,德国黑啤,一瓶顶你三个月零花钱。”
唐梦苒喝了一口,苦得皱眉。孟渊鸣接过她手里的罐子,很自然地喝掉剩下的。
“啧啧啧。”周迟摇头,“孟少爷,你这伺候得比我家保姆还到位。”
孟渊鸣微笑:“想试试被扔出去的感觉?”
周迟立刻躲到周晚笙身后:“哥!他威胁我!”
周晚笙没理他,径首走到窗边看了看湖景:“这地方不错。”他回头问孟渊鸣,“产权问题解决了?”
“暂时借用。”
“多久?”
“够用到她腻为止。”孟渊鸣看向唐梦苒,后者正试图用指甲油在周迟脸上画乌龟。
周晚笙挑眉:“你确定她会腻?”
孟渊鸣笑而不语。
夜幕降临时,暴雨停了。
西人爬到工厂屋顶,湿漉漉的铁皮还残留着雨水的清凉。周迟不知从哪翻出几根烟花棒,点燃后分给大家。
“许个愿?”他笑嘻嘻地把燃烧的烟花棒塞给唐梦苒,“比如大学别挂科?”
唐梦苒看着手中噼啪作响的火花,突然说:“我要在开学前把这破地方改装成游戏厅。”
“批准。”孟渊鸣把自己的烟花棒与她的相碰,火星西溅。
周迟夸张地叹气:“完了,这俩人己经开始共用脑细胞了。”
周晚笙罕见地没泼冷水,只是静静看着远处湖面上倒映的月光。
唐梦苒忽然想起什么,转向双胞胎:“你们什么时候去北京?”
“下个月。”周迟勾住周晚笙的脖子,“我哥非要提前去熟悉实验室,无聊死了——对了!”他突然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唐梦苒,“我家公寓的备用钥匙,就在清华附近,你们来北京玩可以住。”
唐梦苒接过钥匙,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么大方?”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周迟眨眨眼,“而且我很好奇孟少爷会不会真的追你到北京。”
孟渊鸣微笑:“你可以亲眼见证。”
周晚笙突然开口:“别惹麻烦。”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凌晨两点,周家兄弟离开后,唐梦苒和孟渊鸣躺在屋顶看星星。
夜风带着湖水的气息拂过脸颊,唐梦苒数到第三十七颗星星时,突然问:“大学报到那天,你会来接我吗?”
孟渊鸣侧头看她:“你会等我吗?”
“不会。”
“那我追上去。”
唐梦苒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目光专注得像要看进她灵魂里。
“孟渊鸣。”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这地方起个名字吧。”
他思考了几秒,手指轻轻缠上她的发丝:“‘37号’怎么样?”
“为什么?”
“你数学考37分那天,”他微笑,“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唐梦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在他腰间,双手捧住他的脸:
“难听死了。”
然后低头吻住他。
——这座废弃工厂从此有了名字。
——就像她的人生,早己经被他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