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薛府花厅里，熏着淡雅的百合香。薛宝钗紧紧牵着那个眉心一点嫣红的小女孩，迈过门槛。小女孩缩在她身后，瘦小的身子微微发颤，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满室富丽堂皇，如同受惊的小鹿。
“娘亲！”薛宝钗松开手，像只归巢的乳燕，扑进正坐在软榻上核对账目的薛姨妈怀里，小脸仰起，带着惊魂未定的委屈和后怕。
“娘亲！宝钗怕……外面……坏人……打小妹妹……”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薛姨妈的衣襟，身体还配合地微微发抖。
“哎哟，娘的宝钗，这是怎么了？”薛姨妈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惊惧吓了一跳，忙放下账本，心疼地将她搂紧，目光随即落到厅中那个穿着破旧、满身尘土、小脸煞白却难掩眉间一点惊心动魄红痣的小女孩身上，“这丫头是……？”
薛蟠跟在后面，一脸“快夸我”的得意，抢着大声道：“娘！我们在街上碰见的！她爹娘可坏了！不给她饭吃还打她！宝钗看了害怕，我就让张勇李贵把那俩老货赶跑，把这小丫头买回来给宝钗做伴了！花了五两银子呢！”他说得理首气壮，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薛姨妈眉头微蹙，仔细端详着那小女孩。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那眉心的胭脂痣太过醒目，的脖颈和手腕皮肤细腻异常，绝非风吹日晒的贫家孩子该有。小女孩被她看得更加瑟缩，下意识地往薛宝钗的方向缩了缩。
“孩子，别怕。”薛姨妈放柔了声音，带着天生的母性温和，“到姨母这儿来，告诉姨母，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那两个人，真是你爹娘吗？”
小女孩嘴唇翕动，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茫然又惊恐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不……不知道……他们……打我……叫我……赔钱货……说……要卖掉我……” 她似乎只记得这些让她恐惧的字眼。
“卖？！”薛姨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看向侍立一旁的张勇李贵：“到底怎么回事？”
张勇上前一步，恭敬回禀：“回太太的话，大爷和小姐在街上，见那对男女对这小女娃甚是刻薄，当街推搡打骂。小姐心善，看着害怕又心疼。”
“后来那对男女言语间露出破绽，说什么‘找王婆子脱手’、‘怕砸手里’之类的话，大爷便命小的们将那二人驱走，将这小女娃买了下来。”
“那两人行迹鬼祟，言语粗鄙，绝非良善，更不似这小女娃的生身父母。小的看这女娃形容举止，倒像是……像是好人家被拐了的孩子。”
“拐子？！”薛姨妈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和愤怒，“光天化日，竟猖狂至此！”她将薛宝钗搂得更紧了些，心有余悸，“娘的宝钗，吓坏了吧？亏得你哥哥……这次倒机灵。”她难得地赞了薛蟠一句。
薛蟠得了夸奖，更是得意地昂起了头。
薛姨妈仔细审视着那小女孩眉心的胭脂痣，越看越觉得心惊。她吩咐心腹大丫鬟：“快带这孩子下去，好生梳洗，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再让厨房熬碗热腾腾的细粥送来！仔细着点，别吓着她。”
又对薛宝钗柔声道，“宝钗别怕了，娘在呢。这小妹妹先在咱们家住下，有娘和你哥哥在，没人敢欺负她。”
薛宝钗这才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己露出安心的笑容，用力点头：“嗯！宝钗不怕了！娘亲最好了！”
她挣脱母亲怀抱，跑过去拉住小女孩冰凉的小手，仰着小脸，笑容温暖又真诚：“小妹妹，跟我来，洗香香，换新衣服！宝钗有好多好看的花花，给你戴！”
小女孩被她温暖的笑容和话语感染，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任由薛宝钗拉着，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丫鬟走了。
薛姨妈看着女儿拉着那陌生女孩走远，脸上的温和褪去，换上凝重。她立刻让人去前院请薛谦过来。
不多时，薛谦匆匆而来。听完薛姨妈的叙述和家丁的补充，他的脸色也沉肃下来。他走到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薛宝钗旧衣、正被薛宝钗拉着看布娃娃的小女孩面前，尽量放柔语气：
“孩子，你再仔细想想，可记得自己姓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比如……有没有一个很疼你的爹爹，或者娘亲？” 他特意观察着小女孩眉心的胭脂痣。
小女孩抱着薛宝钗塞给她的一个软乎乎的布兔子，怯生生地看着薛谦，努力回想着，小眉头紧紧皱着，带着痛苦的迷茫：
“……爹爹……娘亲……香香的……娘亲……会抱着我……看……看灯……好多……好多灯……好亮……然后……然后就好黑……好多人……挤……”她的记忆混乱而破碎，只有元宵灯会的璀璨光影和之后被强行抱走、塞入黑暗的恐惧碎片。
“灯会？元宵灯会？”薛谦眼神一凝，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道，“是在哪里看的灯会？姑苏？还是金陵？”
小女孩茫然地摇头，她太小了，根本分不清地名。
“眉心一点胭脂痣……元宵灯会被拐……姑苏！”薛谦猛地站起身，对薛贵沉声道，“薛贵！你立刻亲自带人，骑快马去趟姑苏！打听一下，大约一年前，姑苏城元宵灯会那晚，有没有一户姓甄的人家丢了孩子！是个眉心有胭脂痣的女娃！重点查访城西仁清巷的甄家！若有消息，速速回报，不得延误！”
“是！老爷！”薛贵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