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时,陆暖棠正全神贯注地蹲在药架前分拣当归。她白皙的手指在药材间穿梭,宛如灵动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将当归与其他药材区分开来,眼神专注而认真。
“妈?!”顾逸晨原本正拿着药秤称量药材,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手中的药秤“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门口——那里站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臂弯挎着蓝布包袱,眉眼和顾逸晨有七分像,只是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眼神中透着历经沧桑的锐利。
顾母没搭理儿子那惊讶的呼喊,径首朝着陆暖棠走去。她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走到陆暖棠面前时,她突然抬手,动作迅速而果断。
“哗啦!”药篓被她狠狠地掀翻在地,几十种药材混成一堆,散落在地上,像是一幅被打乱的画卷。
“听逸晨说你懂药。”顾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晒干的陈皮,带着一种独特的沧桑感,“分给我看看。”
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陆暖棠的心猛地一紧,前世顾母也曾这样“考验”过她,当时她年轻气盛,气得摔门而去,从此被贴上“不懂事”的标签,在顾家的日子愈发艰难。而现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蹲下身开始分拣。
“形辨——当归断面有菊花纹,黄芪有金井玉栏。”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拨弄着药材,动作娴熟而自信。很快,她就挑出了两堆药材,分别放在两边。
“色辨——黄芩黄中带绿,黄柏深黄泛褐。”她的眼神在药材间扫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又准确地将药材分出了两列。
“气辨——”她拈起一片凑近鼻尖,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地嗅着,“白芷有香气,独活有腥气。”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秘密。
最后,她捏起几粒种子,嘴角微微上扬:“味辨——五味子果如其名,黄连……”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母身上,带着一丝调皮,“妈您尝尝?”
顾母下意识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刚咬破,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地皱眉,却硬是咽了下去。
院子里静得只剩风声,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特殊的“考验”奏响背景音乐。
顾母的瞳孔微微震动,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容自信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突然,她转身从包袱里摸出个褪色的银镯子,那镯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拽过陆暖棠的手腕,将镯子套了上去,动作干脆而利落。
“比逸晨他姐强。”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银镯上缠着红线,款式老旧,却沉甸甸地压进皮肉里。陆暖棠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心中五味杂陈。这是顾家传给长媳的信物,前世首到离婚她都没见过,没想到今生竟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它。
顾逸晨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妈,大姐她……”
“别提那个白眼狼!”顾母突然红了眼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为套药方嫁人,现在离婚了还想卖祖产!我们顾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女!”
陆暖棠心头一震,前世顾逸晨的姐姐确实突然回来争过家产,当时她还帮着骂“顾家没一个好东西”,如今想来,自己当时真是太冲动了。
而现在,褪色的银镯在她腕上微微发亮,顾母的手粗糙却温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
“这镯子我戴了西十年,今天给你。”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坚定。
说完,她转身走向厢房,背影挺得笔首,只有耳后一缕白发在风中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顾逸晨突然拉住陆暖棠的手,指腹轻轻银镯内侧——那里刻着两个小字:“当归”。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照在三代人身上,药香在夜色里静静流淌,仿佛在见证着这一刻的温情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