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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在晒谷场上，金黄的稻谷还带着夜晚残留的凉意，被整齐地铺开晾晒着。三张陈旧的木制长桌被拼凑在一起，勉强搭成了个简易灶台，桌面坑洼处还残留着往日做农活时溅上的泥渍。
陆暖棠站在灶台前，身形纤细却透着一股坚韧。她将细腻的茯苓粉缓缓筛进糯米面里，动作娴熟而优雅，面粉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在糯米面上铺了薄薄一层。她微微仰头，对着围在桌前满脸好奇的妇女们笑道：“这茯苓啊，可得选切面细腻的，这样的茯苓蒸出来的糕才不会涩口，口感那叫一个绵软香甜。”
十几个妇人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紧紧地挤在桌前。有的妇人手里拿着小本本，眼睛紧紧盯着陆暖棠的动作，认真地记着笔记；有的妇人则偷偷撇嘴，眼神里满是怀疑。王婶嗓门最大，扯着嗓子喊道：“哎哟，这么好心教我们？怕不是想套谁家的祖传秘方吧！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哟！”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陆暖棠却丝毫不慌，她轻轻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往面糊里加入一勺金黄的蜂蜜，笑着说：“王婶，您家腌酸菜的秘方可比我这药膳值钱多了，我要是想骗，也该去学那个，那才是一本万利呢。”
这话一出，笑声更大了，王婶被噎得满脸通红，像只煮熟的虾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当气氛渐渐缓和，第一笼茯苓糕在蒸笼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冒出阵阵热气时，人群外围突然一阵骚动。只见顾逸晨拎着药箱，迈着沉稳的步伐路过。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手臂，手腕上那道疤格外醒目，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顾大夫！”王婶立刻来了精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嗓子喊道，“您给评评理，这茯苓糕里是不是下了啥药？吃了不会中蛊吧？现在这世道，啥怪事都有。”
陆暖棠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前世村里确实传过她“下蛊”的谣言，那谣言像一阵恶风，吹得村里人对她避之不及，没人敢找她看病。她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顾逸晨扫了一眼蒸笼，眼神平静而深邃。突然，他伸手拿起一块糕，当着所有人的面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甜度刚好。”说着，他又细细咀嚼了几下，“蜂蜜换成枣花蜜会更润肺，口感也会更丰富。”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王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顾、顾大夫，您不怕她……”
“我吃了十年。”顾逸晨打断她，又从蒸笼里拿了一块糕，放进嘴里，“要中毒早死了。”
阳光洒在他平静的侧脸上，糕点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陆暖棠突然想起，前世她确实偷偷在他饭里加过泻药——因为他不肯给弟弟借钱。那时的她，满心都是对弟弟的疼爱和对顾逸晨的怨恨，却没想到，如今，他当众为她咽下糕点，像咽下所有过往的伤害。
人群渐渐散去，李寡妇悄悄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暖棠妹子，下节课教艾叶蛋行不？我闺女痛经，疼得厉害，听说艾叶蛋能缓解，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好啊。”陆暖棠笑着递过一块糕，眼神里满是真诚，“下周三，带着鸡蛋来，我教你怎么做。”
远处，顾逸晨的背影消失在药田尽头。他的药箱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新摘的艾叶——正是制作艾叶蛋的主料，那翠绿的艾叶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晒谷场边，不知谁家的小孩偷了一块茯苓糕，正吃得满嘴香甜，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风轻轻送来淡淡的药香，和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原来……真的没下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