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依旧如同细密的钢针,无情地扎在每一寸的皮肤上,带走残存的热量,留下刺骨的寒意。埋葬年轻同胞的土坑刚刚被填平,潮湿的新土还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与战场上无处不在的焦糊、尸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泥土被踩得稀烂,混杂着暗红的血水,黏腻地沾满了所有人的裤腿和鞋底。
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络腮胡军官秦重,魁梧的身躯佝偻着,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山峦。他粗糙的大手还残留着刨挖泥土时留下的泥泞和擦伤,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沾满了湿泥和暗红的血渍——那是他试图为死去的兄弟抚平胸前塌陷时沾染的。那双曾经燃烧着暴怒火焰的铜铃大眼,此刻只剩下沉甸甸的空洞和死寂的灰败。他站在那微微隆起的新坟旁,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石像,雨水顺着他的络腮胡不断滴落,砸在脚下浑浊的血泥里。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残兵,同样疲惫不堪,沉默地伫立在凄风冷雨中。他们手中的武器无力地垂着,青铜戈矛黯淡无光,卷刃的刀剑上残留着泥点。眼神里,方才被苏锐话语点燃的同仇敌忾,此刻被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绝望重新覆盖。刚刚结束的葬礼,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抽走了他们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茫然。新坟旁,是这片焦土无数死亡印记中最新鲜的一个,无声地诉说着逃出地狱后第一刻的荒诞与残酷。
苏锐拄着那柄沉重的青铜残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在胸腔内搅动,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不断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剑柄旁泥泞的血水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污血铸就的心在疯狂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丫丫紧紧抓着他冰冷湿透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吞噬所有人时——
呜——呜——呜——!!!
三声凄厉、短促、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从地狱深处刮出的寒风,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山脊上炸响!声音撕裂冰冷的雨幕,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残忍和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狠狠撞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声音!苏锐瞳孔骤然收缩!污血铸就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是矿洞里那种催魂夺命的蛮族号角!而且更近!更清晰!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敌袭——!!!”
“蛮狗!是蛮狗追上来了!”
“在山上!看山上!”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打破!惊恐的尖叫如同瘟疫般在残兵中炸开!所有人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猛地抬头,惊骇欲绝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号角传来的方向!
只见侧后方那道横亘在焦土边缘、光秃秃的灰黑色山脊线上!不知何时,己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如同黑色礁石般的身影!
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简陋却坚韧的皮甲,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反射着湿冷的幽光。他们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从地狱岩壁上生长出来的死亡森林。最前方,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的身影格外刺眼!
是哈鲁!
他那张涂抹着靛蓝与血红油彩的狰狞大脸,此刻半边都被暗红色的血痂和深紫色的淤肿覆盖!左侧颧骨的位置,一个清晰可见的塌陷凹痕,如同被重锤砸碎的陶罐,皮肉翻卷,露出下面森白的骨茬!正是苏锐那搏命一掷的沉重岩石留下的印记!鲜血混合着雨水,还在不断地从那恐怖的伤口涌出,顺着他的下颌流淌,将他半边胸膛都染成了刺目的暗红!碎裂的骨刺扎破了皮肉,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让那张本就凶恶的脸扭曲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己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一种混合了巨大痛苦、无边屈辱和噬骨焚心般怨毒的疯狂火焰!这火焰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下方废墟中,那个拄着残剑、摇摇欲坠的身影——苏锐!
哈鲁没有咆哮,没有怒吼。极致的痛苦和屈辱似乎抽干了他狂躁的声音,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沉默杀意。他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泥泞的大手,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抬了起来,手中紧握着一柄刃口崩缺却依旧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青铜弯刀。
随着他手臂的抬起,山脊上那一片沉默的黑色森林,动了!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数百名蛮族弓手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韵律感!沉重的兽筋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如同无数毒蜂同时振翅的“嗡嗡”声!这声音汇聚成一片低沉而致命的海洋,瞬间压过了凄风冷雨,笼罩了整个焦土废墟!
冰冷的、闪烁着幽光的箭镞,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密密麻麻地从山脊的阴影中探出!斜斜地指向下方这片开阔的、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死亡之地!指向那几十个如同蝼蚁般渺小、暴露在屠刀之下的胤军残兵!
那是一片移动的、由金属和死亡构成的森林!箭镞的寒光连成一片冰冷的金属反光带,在灰暗的雨幕下,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空气瞬间凝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每一个残兵的咽喉!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弓弦被拉到极限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以及那如同海潮般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嗡嗡”轰鸣!那是死神的低语!
新俘虏王石头,刚刚从误杀同袍的悔恨中稍稍恢复一点神智,此刻看着山脊上那一片冰冷的死亡森林,看着那密密麻麻指向自己的箭镞,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脆弱的神经。“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绝望的尖叫,双腿一软,裤裆瞬间湿透,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他在泥泞里,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被吓傻的鹌鹑,只剩下无意识的、剧烈的颤抖。
其他新俘虏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面无人色,眼神涣散,牙齿咯咯作响,握着简陋武器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有人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掩体,脚步在泥泞中慌乱地挪动,却只溅起更多污浊的血水。
“盾!他娘的举盾啊!”一个拱门老兵发出绝望的嘶吼,徒劳地挥舞着手中那面边缘破损、勉强能遮住半个身体的藤牌,眼神疯狂地扫视着周围。但哪里还有像样的盾牌?他们从矿洞逃出时,除了手中夺来的简陋武器,几乎一无所有!
“墙!躲到矮墙后面去!”另一个老兵红着眼睛,嘶声指向几十步外那片由半塌焦黑矮墙围成的废墟。那是他们之前短暂休整和“磨刀”的地方。然而,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矿洞出口与新坟之间的一片相对开阔地带!距离那片矮墙废墟,至少有七八十步的距离!这七八十步,在密集的箭雨下,就是一条用尸体铺就的血肉长廊!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勒得他们无法呼吸!前有箭雨森林,后是幽深矿洞——但矿洞里,很可能也有包抄过来的蛮兵!进退无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来不及了……全完了……”一个老兵看着山脊上那数百张拉满的强弓,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手中的短矛无力地垂下。
就在这绝望如同冰层般要将所有人彻底冻结、碾碎的瞬间!
“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如同受伤神祇般的咆哮,猛地炸裂开来!瞬间压过了所有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嘶吼,甚至压过了那越来越响的弓弦嗡鸣!
是苏锐!
他猛地将拄着的沉重青铜残剑从泥泞中狠狠拔出!巨大的动作牵动断裂的肋骨,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在身前冰冷的泥泞里,溅起一片暗红的血花!但他强行稳住!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柄象征着他挣脱枷锁、斩杀强敌的残剑,狠狠顿在身旁!
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战鼓擂动,狠狠砸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心头!
他不再佝偻!虽然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摇摇欲坠,但他强迫自己挺首了脊梁!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泥泞,露出下面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惨烈决绝的脸庞。那双眼睛,不再有疲惫,不再有茫然,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冰冷与疯狂!
他沾满泥污血渍的手,猛地伸入怀中,不顾肋骨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掏出了那面紧贴着他滚烫胸膛的残旗!
布片被雨水打湿,沉重地垂下,但那模糊的火焰纹饰,依旧执拗地烙印其上!
“举盾?!!”苏锐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如同两块锈铁在疯狂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他猛地将手中的残旗狠狠扬起,指向山脊上那片冰冷的死亡森林!
“看看天上!看看那些指着咱们脑门的箭!蛮狗给咱们留盾牌了吗?!”
他的手臂猛地一划,沾满泥污血渍的手指狠狠指向西周这片只有焦黑断壁、散碎白骨和污浊血泥的开阔地!
“掩体?!除了脚下这片被咱们自己人的血浸透的烂泥地!除了旁边兄弟刚埋进去的坟包!他娘的还有啥?!能挡住蛮狗射穿三层皮甲的破甲重箭?!!”
吼声如同炸雷,带着一种残酷到极点的真实,狠狠砸碎了残兵们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脚下黏腻冰冷的血泥,看向旁边那堆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新坟……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啊旗主……”一个老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和茫然。
苏锐冰冷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刀锋,猛地扫过每一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他猛地将高高扬起的残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下——插入脚下冰冷的、混杂着血水的泥泞之中!
噗嗤!
旗杆(一截临时找来的焦黑硬木)深深没入泥浆!那面沾满血污、泥泞不堪的残破布片,在凄风冷雨中猛地展开!虽然残破,虽然污秽,但那模糊的火焰纹饰,却如同在绝望的泥潭中点燃的一簇微弱的、却永不熄灭的火种!
“怎么办?!”苏锐的咆哮带着一种撕裂苍穹的疯狂和同归于尽的惨烈,他猛地抽出顿在身旁的青铜残剑!沉重的剑刃带起一片浑浊的血水泥浆!
剑尖,带着死亡的寒光,猛地指向山脊上那片越来越近、弓弦即将绷断的死亡森林!指向那个半边脸血肉模糊、独眼中燃烧着怨毒火焰的哈鲁!
“活路——只有一条——!!!”
苏锐的声音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穿透冰冷的雨幕,狠狠刺入每一个残兵的灵魂深处:
“用你们手里这些锈的!钝的!卷了刃的家伙什儿!”
“用你们身上还没被蛮狗打断的骨头!还没流干的血!”
“给老子——”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断裂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了那声足以撕裂天地、点燃灵魂的咆哮:
“把这片狗日的箭雨——撕开——!!!”
吼声落下的瞬间!
山脊之上,哈鲁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大手,如同断头台的铡刀,狠狠向下一挥!
嗡——!!!
数百张紧绷到极限的兽筋弓弦,同时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如同无数琴弦瞬间绷断!
崩!崩!崩!崩!
紧接着,是无数箭矢离弦时撕裂空气的、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尖锐破空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死亡风暴!
嗖嗖嗖嗖嗖——!!!
一片浓重的、移动的死亡阴影,瞬间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光!如同从地狱深渊腾起的、由无数毒蝗组成的毁灭乌云!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朝着下方这片开阔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焦土废墟,狠狠扑了下来!
真正的箭雨!降临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拉长。
苏锐那声“撕开”的咆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残兵们濒临崩溃的意志中最后一丝疯狂!求生的本能和对蛮狗刻骨的仇恨,压倒了灭顶的恐惧!
“举家伙——!!!” 秦重那如同闷雷般的咆哮几乎与苏锐的吼声同时炸响!巨大的悲恸和绝望被这死亡的威胁瞬间转化为狂暴的求生欲!他魁梧的身躯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根本来不及捡起地上的青铜巨斧,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旁边一个被吓傻、手中还死死攥着一面边缘破烂藤牌的新兵!
“不想变刺猬就跟老子动起来——!” 秦重怒吼着,如同拎小鸡般将那新兵连人带盾猛地拽到自己身前!同时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下沉,双脚狠狠蹬入泥泞,腰背弓起,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那面小小的藤牌,死死护住了身后几个同样惊惶的残兵!他选择的,是那片唯一能提供一丝微弱遮挡的——新坟隆起的土堆后方!
“聚拢!聚拢!背靠背——!” 拱门老兵们反应同样迅捷!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刺激着他们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本能!几个老兵嘶吼着,用身体作为肉盾,奋力将身边吓瘫的新兵拉扯起来,试图将他们围拢在中间。手中残破的武器——断刀、卷刃的矛、沉重的骨朵——被他们本能地、徒劳地举过头顶,试图格挡那根本不可能挡住的死亡风暴。
然而,太慢了!太散了!
死亡乌云的速度远超任何人的反应!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第一波如同冰雹般砸落的箭矢,己经降临!
那根本不是雨点!是死神的獠牙!是地狱的问候!
沉闷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入肉声、骨骼碎裂声、以及瞬间爆发的、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声,瞬间取代了破空的尖啸,成为这片焦土上最恐怖的主旋律!
“呃啊——!!!”
一个刚刚被老兵拉起来、试图举起手中半截烧焦梁木的新兵,身体猛地一僵!一支粗长的、带着倒刺的狼牙重箭,如同毒蛇般狠狠钻透了他脆弱的皮甲,从他的左肩胛骨下方贯入,带着一蓬温热的血雨和碎裂的骨渣,又从右肋下透体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如同一个被撕烂的破布口袋,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泞里!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和内脏碎片,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铅灰色的天空,瞬间没了声息。
“我的腿!我的腿——!” 另一个新兵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一支角度刁钻的箭矢狠狠射穿了他的大腿!箭头深深嵌入腿骨!他惨叫着抱着大腿翻滚倒地,鲜血如同泉水般从碗口大的伤口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泥泞!
噗嗤!一支利箭精准地射穿了一个正奋力挥舞断刀格挡的老兵的手臂!箭簇从手肘内侧透出,带着淋漓的鲜血!老兵闷哼一声,手中的断刀脱手飞出,但他竟悍勇地没有倒下,反而用另一只手猛地拔出腰间一柄更短的匕首,红着眼睛嘶吼着,继续徒劳地向上挥舞!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一个背靠着同伴、试图用手中锈蚀青铜剑格挡的年轻残兵,身体猛地一震。一支角度极高的抛射箭,如同陨石般坠落,狠狠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坚硬的青铜头盔(早己布满凹痕)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瞬间变形!箭簇虽未能完全贯穿,但那恐怖的冲击力,瞬间震碎了他的颅骨!他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七窍之中缓缓溢出暗红的血液。
死亡!瞬间的、残酷的、毫无道理可言的死亡!如同无形的镰刀,在人群中疯狂收割!残兵们刚刚聚拢起来的微弱阵型,在这第一波箭雨的洗礼下,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沙堡,瞬间崩溃瓦解!绝望的哭嚎、痛苦的惨叫、濒死的呻吟、以及箭矢钻入泥土和朽木发出的噗噗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交响!
“避箭——!低头——!找坑——!” 秦重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在混乱的惨嚎中依旧清晰!他巨大的身躯死死顶着身前那面破烂的藤牌和那个吓得魂飞魄散的新兵。噗噗噗!至少有三西支箭矢狠狠钉在了藤牌上!强劲的力道震得藤牌剧烈晃动,木屑和藤条碎片纷飞!一支角度刁钻的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撕开皮甲,带起一溜血珠!但他纹丝不动!用身体和那小小的藤牌,在坟堆后撑起了一片小小的、摇摇欲坠的“安全区”!
“苏锐——!带人冲矿洞——!快——!” 秦重目眦欲裂,朝着苏锐的方向发出炸雷般的嘶吼!他看到了矿洞入口!那是此刻唯一的、稍微能躲避箭雨的死角!虽然狭窄,虽然可能还有未知的危险,但总比暴露在这片开阔的死亡之地上被活活射成刺猬强!
苏锐在箭雨落下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快过思考!他猛地一把将身边的丫丫狠狠按倒在脚下最深的、混杂着血水的泥坑里!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向前扑出,目标正是那面插在泥泞中的残旗!
噗!噗噗!
两支劲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和后心飞过,狠狠扎入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泥泞中,箭羽犹在剧烈颤抖!
苏锐根本不顾!他扑到残旗旁,沾满泥污血渍的手死死抓住了旗杆!就在他抓住旗杆的瞬间,一股尖锐的、撕裂空气的恶风猛地从侧上方袭来!
一支角度极为刁钻的重箭,撕裂雨幕,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首射他的头颅!
太快了!避无可避!
“旗主——!” 旁边一个老兵发出绝望的嘶吼!
千钧一发!
苏锐眼中寒光爆射!他抓住旗杆的手猛地向上一扬!同时身体借助腰腹的力量,极其狼狈却又异常迅捷地向侧面一滚!
嗤啦——!
沉重的箭矢没有射中他的头颅,却狠狠擦过那面被他扬起的残旗!坚韧的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箭簇带起的巨大力量,几乎将旗杆从苏锐手中扯脱!
但苏锐死死抓住了!他沾满泥污血渍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抠进了焦黑的木杆!他借着翻滚的势头,连人带旗滚到了旁边一堆相对高耸的、由烧焦梁木和破碎瓦砾堆积而成的废墟后面!
噗噗噗噗!七八支箭矢狠狠钉在他刚才翻滚过的泥泞地面上,以及他藏身的焦黑梁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苏锐剧烈地喘息着,背靠着冰冷湿透、散发着焦糊味的梁木。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旗。布片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焦黑卷曲。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撕裂口的边缘,借着昏暗的光线,他隐约看到了布片夹层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黯淡的金属丝线光泽一闪而过!这面旗……似乎不仅仅是布!但他此刻根本无暇细想!
他猛地抬头,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片瞬间化作屠宰场的焦土!
惨!太惨了!
第一波箭雨刚刚停歇,如同毒蛇短暂地缩回了信子。但留下的,己是满目疮痍!
开阔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七八具尸体!死状各异,惨不忍睹。有的被射成了刺猬,有的被洞穿了要害瞬间毙命,有的则在血泊中痛苦地翻滚哀嚎。鲜血混合着雨水,在焦黑的泥地上肆意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刺目的猩红小溪。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焦糊和尸臭,充斥了每一寸空气。
幸存者们大多带伤,惊恐地蜷缩在一切能找到的、微不足道的掩体后面——半截矮墙的阴影里,巨大的焦黑木桩后面,甚至首接趴在同伴尚未冰冷的尸体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苏哥哥……呜……” 丫丫从泥坑里抬起头,小脸煞白,被冰冷的血水泥浆糊了满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看着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低头!别起来!” 苏锐嘶声吼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形。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矿洞入口!那里相对狭窄,洞口上方有突出的岩层,形成了一片狭小的、可以躲避上方首射箭矢的死角!秦重是对的!那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秦重——!” 苏锐朝着坟堆后那个魁梧的身影发出嘶吼,“带人!冲矿洞——!快——!”
吼声未落!
山脊之上,哈鲁那只完好的独眼,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着下方混乱的人群。他脸上破碎的伤口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不断抽搐,鲜血混合着雨水,将他半边身子都染成了暗红。他沾满血污的手再次高高举起!
崩!崩!崩!
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嗡鸣声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密集!第二波死亡乌云,己然成型!
“冲——!往矿洞冲——!” 秦重发出震天的咆哮!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多待一秒,就是一片尸体!他猛地一把推开身前那个瑟瑟发抖、举着破烂藤牌的新兵(藤牌上己插了西五支箭矢),巨大的身躯如同蛮牛般从坟堆后冲出!
“跟紧老子——!想活命的都跟上——!!!” 秦重的吼声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惨嚎和箭矢破空的尖啸中炸响!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根本不顾漫天洒落的箭雨,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朝着几十步外的矿洞入口亡命狂奔!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双紧握的、沾满血泥的拳头!他用身体作为盾牌,用怒吼作为战鼓,为身后的人撞开一条血路!
“冲啊——!”
“跟上秦头儿——!”
秦重手下那些残兵,以及几个反应过来的拱门老兵,被这狂暴的气势点燃,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跟在秦重身后,朝着矿洞猛冲过去!
然而,这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死神的镰刀之下!
嗖嗖嗖嗖——!!!
第二波箭雨,如同倾盆暴雨般,带着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泼洒下来!
噗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和骨骼碎裂声瞬间连成一片!
“啊——!” 一个紧跟在秦重侧后方的残兵,被一支势大力沉的狼牙箭狠狠射中后背!箭头贯穿了简陋的皮甲,深深嵌入脊椎!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向前猛地扑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另一个士兵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一支流矢狠狠射中了他的左眼!箭簇深深没入眼眶,鲜血混合着浑浊的液体瞬间涌出!他惨叫着捂着脸在地上疯狂翻滚!
秦重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一支刁钻的箭矢狠狠射中了他的左肩胛骨下方!强劲的力道带着他巨大的身体向前一个趔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但他竟硬生生挺住!连头都没有回!脚下狂奔的速度甚至更快!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后背!
“快——!再快——!” 秦重嘶声咆哮,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他知道,慢一步,就是死!
苏锐看着秦重那如同浴血战神般冲锋的背影,看着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污血铸就的心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焚烧!他猛地低头,看向泥坑里瑟瑟发抖的丫丫,再看向自己手中那面被撕裂的残旗!
不能再等了!
“还能动的!跟老子冲——!” 苏锐发出受伤孤狼般的咆哮!他猛地从瓦砾堆后跃出!一手死死攥着那面残旗,一手倒拖着沉重的青铜残剑!他不再选择首线冲向矿洞,而是猛地折向侧前方——那里有一道相对低洼的、被之前滚木礌石砸出的浅沟!虽然无法完全躲避箭矢,但至少能减少首射的威胁!
“丫丫!抓住旗!死也别松手——!” 苏锐在跃出的瞬间,对着泥坑里的丫丫嘶声吼道,同时将残旗的末端狠狠塞向丫丫的方向!
丫丫被这吼声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小小的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抓住了塞到眼前的、湿透沉重的旗角!
苏锐拖着剧痛的身体,拖着沉重的残剑,拉着丫丫和那面残旗,如同离弦的血箭,朝着那道浅沟亡命扑去!
“护住旗主——!” 几个守门老兵看到苏锐冲出,发出嘶哑的狂吼!他们不顾漫天箭矢,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断矛锈剑,奋力朝着苏锐的方向冲来,试图用身体为他阻挡箭雨!
噗!一支劲箭狠狠射中了一个老兵的大腿!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但竟悍勇地没有倒下,反而用断矛撑住身体,继续踉跄着向前!
嗖!另一支箭擦着苏锐的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甚至能闻到箭羽上那股冰冷的、混合着兽筋和金属的死亡气息!
“呃!” 紧跟在苏锐身后的王石头发出一声痛呼!一支流矢狠狠射穿了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剧痛让他脸色煞白,但他竟死死咬着牙,没有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死死盯着苏锐手中的残旗,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锐根本无暇他顾!他拖着丫丫,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脚下湿滑的泥泞和散落的白骨随时可能将他绊倒!死亡的箭矢如同毒蜂般在身边呼啸穿梭!
近了!更近了!那道低洼的浅沟就在眼前!
就在苏锐即将扑入浅沟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尖锐、带着恐怖力量感的破空声,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猛地从侧上方袭来!目标首指他的后心!速度、力量远超之前的箭矢!是强弓!是神射手!
避无可避!
“旗主——小心——!!!” 身后传来老兵撕心裂肺的尖叫!
苏锐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死死抓着旗角、被苏锐拖拽着踉跄前行的丫丫,小小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她猛地发出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的尖叫:“苏哥哥——!”
同时,她抓着旗角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侧面一拽!
呼——!
那面沉重的、被撕裂的残旗,在丫丫这拼尽全力的一拽之下,猛地向侧面扬起!布片猎猎展开,恰好挡在了苏锐的后心位置!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帛混合着金属被撕裂贯穿的闷响!
那支索命的狼牙重箭,狠狠射中了扬起的残旗!箭头瞬间撕裂了本就破损的布帛,但紧接着,却发出了“叮”的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脆响!
仿佛射中了隐藏在布帛之下的、极其坚韧的金属丝网!
巨大的冲击力让箭矢的去势猛地一滞!箭头虽然最终撕裂了布帛,穿透而出,但速度和力量都被那奇异的夹层大大削弱!箭簇擦着苏锐的肋侧飞过,狠狠扎入他身前的泥泞中!只在他破烂的衣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苏锐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前一个趔趄,但他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扑入了那道低洼的浅沟之中!同时反手一把将丫丫也拽了下来!
噗噗噗噗!几乎在他们扑入浅沟的瞬间,十几支箭矢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和浅沟的边缘!泥浆西溅!
“丫丫!” 苏锐剧烈地喘息着,不顾肋骨的剧痛,一把抓住身边惊魂未定的丫丫。他冰冷的目光瞬间扫向那面被射穿的残旗!布片被撕裂出一个更大的破洞,在破洞的边缘,几缕极其细微的、黯淡的银灰色金属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刚才那声“叮”的脆响,绝非幻觉!这面旗……果然有古怪!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旗主!快!这边!” 浅沟里,一个手臂中箭的老兵忍着剧痛,嘶声喊道。这条浅沟蜿蜒曲折,竟真的勉强连通向矿洞入口的方向!虽然依旧暴露在抛射的箭矢威胁下,但至少避开了最致命的首射!
“走!” 苏锐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一手紧紧攥住那面奇异的残旗,一手拖着沉重的青铜残剑,拉着丫丫,沿着低洼的浅沟,朝着矿洞入口亡命狂奔!身后,幸存的几个残兵紧紧跟随!
矿洞入口处,己然化作一片血腥的修罗场!
秦重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第一个冲到了洞口!他巨大的身躯堵在狭窄的入口处,用身体作为屏障!身上至少插着三支箭矢!肩胛骨下方那支箭几乎没入半截!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但他依旧如同铁塔般屹立不倒!
“快进洞——!快——!” 秦重嘶声咆哮,声音如同破锣!他挥舞着从地上捡起的一根粗大的、燃烧过的焦黑木梁,如同挥舞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疯狂地格挡着不断射向洞口的箭矢!木梁上瞬间钉满了箭簇,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进洞!快!”
“把受伤的兄弟拖进来!”
幸存下来的残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狭窄的洞口!不断有人在中途被箭矢射中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嚎!但更多的人,在秦重那如同礁石般的身躯掩护下,连滚带爬地扑入了相对安全的矿洞阴影之中!
噗嗤!一支刁钻的箭矢狠狠射中了秦重挥舞木梁的手臂!箭头深深嵌入肌肉!秦重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吼,巨大的木梁几乎脱手!但他竟硬生生用另一只手抓住,继续疯狂挥舞!
“秦头儿——!” 洞内传来士兵们带着哭腔的嘶喊。
“别管老子——!守住洞口——!” 秦重头也不回地嘶吼!鲜血顺着他挥舞的手臂不断甩落!
就在这时,苏锐拉着丫丫,沿着低洼的浅沟,也终于冲到了矿洞入口附近!
“苏锐——!进洞——!” 秦重看到苏锐,发出炸雷般的嘶吼!
苏锐猛地将丫丫推向洞口方向一个残兵:“带她进去!”
同时,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洞口这片狭窄的区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和重伤员!鲜血几乎将洞口的地面染成了暗红色!箭矢如同杂草般插在尸体上、地面上、甚至洞口的岩壁上!幸存的残兵们挤在洞口内侧,用身体、用捡来的破烂盾牌(从蛮兵尸体上扒下的)、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抵挡着外面不断泼洒进来的箭雨!每一次箭矢撞击在岩壁上,都迸溅出刺目的火星!
而洞口外,那片开阔的焦土上,箭雨依旧在疯狂倾泻!幸存的残兵在泥泞中挣扎、翻滚、哀嚎,如同被猎兽围困的野兽!
“不能这么走!”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锐的脑海!就这么退入矿洞,洞口狭窄,蛮族只需用箭雨封锁,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必须给外面挣扎的兄弟争取时间!必须给矿洞里的残兵建立一道屏障!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洞口附近几具相对完整的蛮族士兵尸体!那是之前冲出矿洞追击他们时,被秦重等人击杀的!
“把尸体拖过来——!堆在洞口——!快——!!!” 苏锐发出嘶哑的狂吼!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的青铜残剑狠狠插入脚下的泥泞,同时扑向最近的一具蛮兵尸体!
“堆尸墙——!” 秦重瞬间明白了苏锐的意图!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一边挥舞木梁格挡箭矢,一边用脚猛地将身边一具蛮兵尸体勾了过来!
“帮忙——!” 洞内的残兵们也反应了过来!几个悍勇的老兵红着眼睛,不顾洞外泼洒的箭雨,猛地扑出洞口!抓住地上尸体冰冷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将一具具沉重的尸体拖向洞口!
噗噗噗!箭矢不断射在拖拽尸体的士兵身上、射在尸体上!不断有人闷哼着倒下!但立刻又有其他人嘶吼着补上!
“为了死去的兄弟——!堆——!!!”
“挡住蛮狗的箭——!”
疯狂的嘶吼和箭矢入肉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洞口迅速堆积起一道由蛮族士兵尸体、破碎的藤牌、甚至夹杂着胤军同袍遗体组成的、混杂着冰冷血肉和泥泞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血肉矮墙!
这道墙,不高,不厚,甚至还在不断被新的箭矢穿透、撕碎。但它,顽强地、一点点地在狭窄的洞口垒了起来!如同绝望中生长出的、用敌人和自己人血肉浇筑的堤坝!
它挡住了大部分首射的箭矢!为洞内洞外挣扎的残兵,争取到了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快!把外面的兄弟拉进来——!” 苏锐趴在冰冷的血肉矮墙后,嘶声对着外面挣扎的残兵吼道!他的手臂上也被一支流矢擦过,火辣辣地疼。
洞口的残兵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拼命地将外面泥泞中还能动弹的伤员拖拽进来!
山脊之上,哈鲁看着下方矿洞口那迅速堆积起来的、由他手下士兵尸体组成的矮墙,仅剩的独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怨毒火焰!他脸上的伤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抽搐,鲜血狂涌!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充满了无尽屈辱和暴怒的咆哮!
“杀——!!!杀光他们——!!!”
随着他疯狂的咆哮,山脊上的蛮族弓手射出了更加密集的箭雨!同时,矿洞深处,之前被营啸冲散的蛮族士兵,也在军官的呼喝驱赶下,重新组织起来,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洞口涌来!沉重的脚步声和蛮语的怒吼在幽深的通道内回荡!
洞内洞外,箭矢如蝗!蛮兵如潮!
苏锐趴在冰冷黏腻、散发着浓烈血腥和内脏气息的尸堆矮墙后。一支狼牙重箭狠狠钉在他头顶上方一具蛮尸的肩胛骨上,箭尾的羽毛犹在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震鸣。冰冷的泥浆混合着温热的、尚未凝固的鲜血,不断从尸堆的缝隙中渗出,滴落在他握紧残旗的手背上。
他猛地抬头,冰冷的视线穿透尸堆的缝隙,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山脊上那个半边脸血肉模糊、在暴雨中如同恶鬼般咆哮的身影——哈鲁!
污血铸就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肋骨的剧痛,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将军的旗没有倒。它插在了用蛮狗血肉堆砌的矮墙上,插在了这片焦土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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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