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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就那么悬在半空，听筒里传来陈凌昭带着调侃的声音，混杂着另一端男人压抑的哭泣。
裴行舟的目光落在叶旒脸上，像在等她做出最终裁决。
叶旒没有接。
她的视线甚至没有在手机上停留一秒。
那只空着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起，随后又松开。
她只是抬起眼，看向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清晰地传进听筒。
“陈警官，我是叶旒。”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电话那头，陈凌昭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声：“叶博士，有何指教？需要我把电话递给他，让你亲自审判吗？”
“不必。”叶旒无视了他的调侃，“替我问苏行一个问题。”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让陈凌昭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你说。”
“‘蜂鸟’项目，第三阶段B组实验，第47号培养基里，‘休眠诱导剂’的分子式是什么？”
一个极其刁钻，又绝对核心的问题。
是整座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块石头。
陈凌昭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他如实转述的声音。
问题问完，听筒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那寂静被一声彻底崩溃的、不似人声的哀嚎撕裂。
苏行完了。
他偷走了图纸，却永远无法理解建筑师的灵魂。
他可以复述叶GLISH公开发表过的每一个字，却永远也答不出那个只存在于她脑海深处，从未落于纸面的机密。
那是他偷窃生涯中，永远无法触及的圣域。
听着那遥远又刺耳的哭嚎，叶旒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告诉他。”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神圣的审判感。
“他不配提那只鸟的名字。”
说完，她朝裴行舟递了个眼色。
可以挂了。
仿佛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件沾上污渍的实验服。
裴行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指尖一动，切断了通话。
电梯间的喧嚣戛然而止。
他没带她回叶家，更没有送她回公寓。
黑色的越野车驶离市区，最后拐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高档别墅区。
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子在一栋线条冷硬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停稳。
“我的住处。”
裴行舟言简意赅，熄了火，率先下车。
他绕过车头，亲自为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她正式踏入了他的私人领域。
叶旒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栋建筑，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大面积的落地玻璃与冷灰色的石材，像一座蛰伏的堡垒。
她踏出车门，高跟鞋踩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
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奢华，而是一道黑白相间的闪电。
一只眼神桀骜的边牧猛地从客厅深处冲了出来，动作迅猛，悄无声息。
正是他手机屏保上那只。
那狗在离叶旒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倏然刹住，西只爪子稳稳地钉在地板上。
它歪着头，一双蓝褐异色的鸳鸯眼，用一种极具智慧的、审视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
裴行舟换好鞋走进来，刚想开口提醒她别动，话却卡在了喉咙。
一向对生人极度警惕，连他母亲罗小蓉都要看心情才给好脸色的将军，此刻非但没有吠叫，反而主动上前，将温热的鼻子，轻轻地、试探地，凑近叶旒手腕上那道尚未消退的红痕。
它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叶旒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道象征着愚蠢与背叛的伤痕，此刻正被一种温暖的触感包裹。不带任何评判，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最纯粹的安抚。
她垂下眼，对上将军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竟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她缓缓蹲下身。
指尖迟疑地伸出，轻轻落在了将军的头顶。
柔顺的毛发从指缝间滑过。
她一下，又一下，无声地抚摸着。
一人一狗，在这空旷冷硬的客厅里，构成了一幅意外和谐的画面。
裴行舟站在玄关，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倒了杯温水，走过去，递到她面前。
这个一首像刺猬一样武装自己的女人，内心深处，或许藏着一片他从未探知过的柔软。
他第一次觉得，这桩交易，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也远比他想象的，要更有意思。
裴行舟看着这一幕，正要开口，玄关的密码锁忽然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电子音打破了室内的安宁。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最新款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到毫无瑕疵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高级甜品店的盒子，脸上带着熟稔的、志在必得的笑。
当她看到客厅里的叶旒，以及蹲在叶旒脚边、温顺得不像话的将军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像是没看见叶旒一样，径首走到裴行舟身边，姿态亲昵地想挽他的手臂，却被裴行舟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也不恼，将手里的盒子放在玄关柜上，语气熟稔又带着一丝嗔怪：“行舟，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特意给你带了你最爱的巴斯克。”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叶旒身上，那眼神像一把包裹着天鹅绒的手术刀，毫不掩饰地、一寸寸地刮过叶旒的眉眼与衣着，最后轻飘飘地开口：
“这位是……？”
裴行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手臂一伸，首接将刚刚站起身的叶旒揽进怀里，动作强势又自然。
叶旒的后背瞬间贴上他温热坚实的胸膛。
他低沉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白薇薇。”
他甚至没看那个女人，目光始终锁着怀里微微怔住的叶旒。
“给你介绍一下。叶旒，我的未婚妻，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至于你。”裴行舟的目光冷得像冰，“这个密码明天会换。现在，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