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的瞳孔猛地一缩。
狙击镜猛地甩向那个方向。
就在百叶窗的一丝缝隙里,他捕捉到了千分之一秒的、镜片的反光。
没有丝毫犹豫。
隼的食指,扣下了扳机。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旋转着,精准地钻进了那片黑暗。
对面大楼里,一声沉闷的、身体倒地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
威胁,解除。
没有了狙击手的威胁,屠夫的队伍像一群被放出笼的猛虎,瞬间撕碎了夜枭杀手的防线。
枪声逐渐稀疏。
最后,是三声贴着头皮响起的、沉闷的枪响。
“报告,五名突击目标全部清除,其中三名在失去抵抗能力后……自尽。”
屠夫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走廊的灯,闪烁了几下,恢复了照明。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墙壁上狰狞的弹孔,和空气中弥漫的硝烟。
警笛声由远及近,将整座医院层层包围。
结束了?
叶旒靠在ICU的门上,紧绷的身体刚有了一丝喘息,但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脏。枪声停得太快,太“干净”了。
这更像是一场……声东击西的佯攻。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不疾不徐。
他踩过自己手下的尸体,皮鞋底碾过温热的血泊,却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叶旒的心,瞬间沉入冰海。
她猛地转身,透过门上小小的观察窗向外看去。
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穿着一身与硝烟格格不入的黑色风衣,正一步一步,走向这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蓝色的眼睛,像两块冰,倒映着地上的尸体,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安德鲁。
他利用了整场交火,作为自己潜行的背景音,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他的最终目的地。
“砰!”
叶旒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手枪,透过观察窗对准那个身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在门上,木屑西溅。
安德鲁只是侧身,子弹擦着他的风衣飞过,打在后面的墙上。
“砰!砰砰!”
叶旒对着门,疯狂倾泻着火力。
安德鲁的身影在观察窗外一闪而逝。他没有硬闯,而是利用走廊的墙体作为掩护,子弹追着他的残影,在墙上打出一串火星。
“咔哒。”
扳机扣动,只剩一声空洞的脆响。
就是现在!
“轰!”
厚重的房门被安德鲁一脚踹开。
他反手在门框上按下一个装置,刺耳的白噪音瞬间屏蔽了所有通讯。
视野里,那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填满了所有空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她扔掉空枪,没有后退,反而矮身前冲,目标不是安德鲁本人,而是他脚边掉落的一根金属输液杆!她要武器!
然而,她的意图被瞬间看穿。
安德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毫不掩掩饰的轻蔑。
他后发先至,一脚踩住输液杆,同时伸出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抓住了她探出的手腕。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叶旒整个人失去平衡,被他硬生生甩向旁边的墙壁。
后背与墙壁的剧烈撞击,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她从小跟着父亲锻炼出的那点底子,在绝对的力量和技巧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安德鲁一步一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己经落入蛛网的蝴蝶。
他弯下腰,伸手抓向叶-的脖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哔——哔——哔哔哔——”
病房内,心电监护仪那规律的“滴滴”声,猛然变得急促,拉出一条刺耳的、濒临极限的尖锐长音!
紧接着,是一声皮肉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安德鲁的动作,僵住了。
他猛地回头。
病床上,那个本该深度昏迷的男人,竟靠着某种超越人类极限的意志力,用手肘将自己从床垫上撑起了几公分!
他猛地一甩头,将脸上的呼吸面罩挣脱,手臂发力,硬生生将几根输液针管从皮肉里扯了出来!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汩汩流下,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焚尽一切的、滔天的杀意。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骨头磨出来的。
“放……开……她!”
裴行舟。在叶旒最绝望的时刻,苏醒了。
这是一个职业杀手的本能判断——趁他病,要他命!
安德鲁放弃了叶旒,转身,像一头猎豹,猛地扑向病床上的裴行舟。
裴行舟没有躲。他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从床上翻身而下。
两人狠狠撞在一起。
沉闷的、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在狭小的病房里密集响起。
裴行舟的攻击,完全是刻在骨子里的杀戮本能,每一击都以命换命,狠辣,决绝。
但他刚刚苏醒的身体,就像一台被强行启动的、濒临报废的引擎,每一次发力,都在撕扯着他的肌肉和神经。
后肩那道刚刚缝合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瞬间崩裂,鲜血浸透了他单薄的病号服。
一拳。
安德鲁被打得后退一步,嘴角渗出血丝。但裴行舟也因为脱力,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破绽!
安德鲁抓住他因剧痛而出现的千分之一秒的僵首,不退反进,一记凶狠的肘击,如同一柄铁锤,恶毒地、精准地,狠狠砸在裴行舟后肩崩裂的伤口上。
“唔!”
裴行舟发出一声闷哼,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安德鲁眼中杀机毕现,抬起战术靴,对准裴行舟的脖颈,就要彻底终结这位苏醒的王者。
就在这时,叶旒抓起身边一个金属医疗托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安德鲁的后脑!
安德鲁下意识地偏头躲闪。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停顿。
“啪!”
病房的窗户,猛地炸裂。
一颗子弹,带着螺旋的气流,精准地钻进了安德鲁抬起的那条腿的大腿。
一蓬血雾,爆开。
“啊!”
安德鲁发出一声惨叫,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病房的门再次被撞开。
屠夫带着两名队员,像三头下山的猛虎,冲了进来,将倒地哀嚎的安德鲁死死按住。
耳麦里,传来隼的声音。
“目标己清除威胁。”
叶旒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在确认危险解除的瞬间,她所有的坚强、愤怒、算计,轰然倒塌,化作最原始的恐惧和后怕。
她疯了一般冲过去,在裴行舟倒下的前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扶住了他滚烫的身体。
“裴行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剧烈颤抖。
裴行舟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急促。
他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和血污。
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倒影,里面是化不开的后怕与温柔。
他笑了,那笑容虚弱却带着安抚一切的力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沙哑地轻语:
“裴夫人,我踏着骨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