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落荒而逃。
那背影,狼狈得像一只斗败了的野狗。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苏晚晴和夜君临。
但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氛围,己经彻底变了。
试探结束,博弈开始。
夜君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许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苏晚晴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动作。
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身形依旧消瘦,但他的腰背,挺得笔首,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那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病弱和颓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很聪明。”他看着苏晚晴,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他承认了。
他承认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然后,他向苏晚晴抛出了一个交易,一个……魔鬼的契约。
“本宫,需要一个‘王妃’。”
他说。
“一个表面上温婉无害,能为我打掩护的王妃。”
“一个……能帮我分辨出,这满朝文武,谁是人,谁是鬼的……眼睛。”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晚晴。
“作为交换,本宫会给你庇护,让你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等到将来……事成之后,本宫许你,天高海阔,富贵自由。”
苏晚晴冷静地听着。
她在飞速地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她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
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没有夜君临的庇护,恐怕活不过三天。
而对夜君临来说,她这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武器。
他们,是天生的……同盟。
“我答应。”苏晚晴干脆地回答。
但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夜君临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
“我需要绝对的信息共享。”苏晚晴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敌人,所有的底牌。我……不做睁眼瞎的棋子。”
夜君临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笑。
“可以。”他说,“但你,也要向本宫证明,你有这个资格。”
话音刚落,他对着门外,轻轻地拍了拍手。
两名“夜鸦”暗卫,压着一个被堵住了嘴、浑身发抖的刺客,走了进来。
正是昨夜被活捉的那个舌头。
夜君临当着苏晚晴和所有闻声而来的东宫下人的面,开始了对她的“资格”考验,也是一场……杀鸡儆猴的立威。
“说,谁派你来的?”夜君临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那名刺客死死地闭着嘴,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有骨气。”夜君临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赏他。
然后,他拿出了一方雪白的、一尘不染的丝帕。
他坐回轮椅上,用那方丝帕,极其优雅、极其缓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极其肮脏的污秽。
他一边擦,一边用那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张三,三十有二,原是京郊的猎户。三年前,你老母亲得了重病,你为了筹钱,卖身给了一户人家当护院。”
“你那户人家的主人,待你不错。你也很争气,娶了主家一个姓李的俏丫鬟,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乳名叫……石头,对吗?”
“他们现在,就住在城南,那个临着河的、第三间茅草屋里。屋前,还有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槐树。”
夜君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刺客的心上!
刺客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那双充满“骨气”的眼睛,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呜呜”地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刚要开口求饶——
“太吵了。”
夜君临轻声说。
他身边的墨一(影子),手起,刀落。
一道血线,飙射而出。
刺客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夜君临将那方擦完手的、雪白的丝帕,随意地,扔在了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院子里所有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下人。
“东宫,是我的地方。”
“在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
那股不怒自威的、生杀予夺的压迫感,让苏晚晴都感到一阵心悸。
她的【情绪识感】清晰地告诉她,夜君临在说出刺客家人信息的时候,他身上缠绕的,不是代表“谎言”的灰色气雾,而是……代表“真诚”的纯白色光晕!
他是真的知道!
并且,他是真的……会动手!
这个男人的狠戾和手段,远超她的想象!
处理完一切,夜君临转过头,再次看向苏晚晴。
他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病弱无害的笑容。
“现在,你还觉得……这个交易划算吗?”
“我的……太子妃?”
苏晚晴迎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笑了。
笑得冷静,而又……理智。
“划算。”
她一字一句地回答。
“因为和他为敌,会死得更惨。”
两人之间,一份属于魔鬼的、以血为盟的契约,在这一刻,正式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