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柠溪在泥沼般的旧案卷宗里挣扎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理清了头绪,抓住了一条可能被沈巍忽略的关键证据链瑕疵——一份关键的票据背书签名的真实性存疑。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将是推翻原审判决的重要突破口!
这个发现让她疲惫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她熬了一个通宵,将分析过程、法律依据和相关判例支撑,整理成一份逻辑清晰、论证严密的报告。
打印出来时,窗外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看着手中这份凝聚了她全部心血和希望的报告,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上午,贺柠溪带着报告,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到沈巍办公室门口。
正要敲门,苏晚却端着一杯咖啡从旁边茶水间出来,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
“哟,贺大才女,报告写好了?沈律师等着呢。”苏晚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得意。
贺柠溪心头莫名一跳,没理会她,敲响了门。
“进。”沈巍冰冷的声音传来。
贺柠溪推门进去,将报告双手递上:“沈律师,您要的报告,关于票据背书签名真实性的分析……”
沈巍头也没抬,随手接过报告,翻看起来。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贺柠溪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沈巍猛地将报告摔在桌上!巨大的声响吓得贺柠溪一颤。
“贺柠溪!”沈巍抬起头,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滔天的怒火,“这就是你熬了三天交出来的东西?!一堆狗屁不通的臆测?!”
贺柠溪懵了:“沈律师,我……”
“你什么你!”沈巍粗暴地打断她,指着报告中的一页,“你自己看看!你引用的这个‘宏达贸易公司票据诈骗案’的判例,说的是票据形式要件瑕疵!跟签名真伪有个屁的关系?!张冠李戴!驴唇不对马嘴!最基本的法律适用都能搞错,你模拟法庭的冠军是花钱买的吗?!”
如同五雷轰顶!
贺柠溪难以置信地抢过报告,翻到沈巍指的那一页。果然!她清晰记得自己引用的是一个关于“签名笔迹鉴定程序违法导致证据无效”的经典判例(海天实业案),白纸黑字!可现在报告上印着的,却变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宏达案”!
冷汗瞬间浸透了贺柠溪的后背。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巍,急切地解释:“不是的!沈律师!我写的是海天实业案!是……”
“够了!”沈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他指着门口,声音冰冷刺骨,“拿着你的垃圾,滚出去!我的团队不需要你这种连基本法律素养都没有的废物!实习考核,我会给你最差的评价!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冰冷的宣判,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贺柠溪心上。
她看着沈巍暴怒而鄙夷的脸,看着手中那份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彻底沦为笑柄的报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冤屈、愤怒和绝望像海啸般将她淹没。
是谁?!
苏晚!一定是苏晚!刚才她那诡异的笑容!她有机会接触到打印出来的报告!
贺柠溪猛地转身冲出办公室,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目光疯狂地搜寻着苏晚的身影。
她看到苏晚正站在不远处的工位旁,和几个实习生有说有笑,看到她出来,苏晚挑衅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恶毒而得意的笑容。
“苏晚!”贺柠溪冲到她面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颤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换了我的报告?!”
苏晚夸张地捂住嘴,一脸无辜和惊讶:“贺柠溪,你疯了吧?自己水平不行被沈律师骂,就赖到我头上?证据呢?谁看见了?”她环视西周,其他实习生都低下头,没人敢出声。
“你!”贺柠溪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中那份被篡改的报告,像举着血淋淋的罪证,“这份报告被换了!我写的不是这个!是你!只有你……”
“贺柠溪!”一个冰冷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指控。是沈巍!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铁青,“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嫌不够丢人吗?!立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诉讼部!君合容不下你这种品行不端、还诬陷同事的人!”
品行不端!诬陷同事!
这顶巨大的帽子扣下来,彻底将贺柠溪打入深渊。
周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鄙夷、嘲笑和冷漠。
她像一个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
证据?她没有任何证据。
只有苏晚那恶毒的笑容和她手中这份被篡改的报告。
信任?在沈巍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靠关系进来、又能力不足、还试图诬陷他人的跳梁小丑。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
贺柠溪看着沈巍冰冷的眼神,看着苏晚得意的笑容,看着周围冷漠的看客,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将她吞噬。
她死死攥着那份如同废纸的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她没有再争辩,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挺首着那几乎要被压垮的脊背,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自己那个堆满卷宗的角落工位。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信任崩塌,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