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见证摇滚音乐人

1983年香港的雨季，旺角街头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斑斓色块。荃湾一家地下酒吧的后门，黄家驹把淋湿的吉他抱在怀里，快步躲进逼仄的后台。这是他和弟弟黄家强、鼓手叶世荣、吉他手邓炜谦临时拼凑的乐队，为了参加今晚的“山叶吉他比赛”，他们翻遍积蓄才凑够报名费。

“家驹，调音台坏了！”叶世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额前碎发滴着水。黄家驹扯开衬衫领口，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背心，蹲在墙角用螺丝刀拆解设备：“先接备用线路，强仔，去借隔壁乐队的效果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啤酒和烟草的味道，混杂着后台此起彼伏的争吵声。

当Beyond登台时，酒吧里只坐了不到二十位观众。邓炜谦的吉他弦在第三小节突然崩断，黄家驹却仿佛浑然不觉，沙哑的嗓音穿透破旧的音箱：“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他赤脚踩在黏腻的地板上，身后叶世荣的鼓点震得墙壁簌簌落灰。这场充满瑕疵的演出意外摘得冠军，也让“Beyond”这个名字第一次印在了香港地下音乐圈的通讯录里。

那时的香港乐坛，许冠杰的粤语金曲和谭咏麟的劲歌占据电台榜单。Beyond在酒吧驻唱时，常被要求翻唱流行曲目。黄家驹把《月亮代表我的心》改编成摇滚版，却被老板指着鼻子骂“糟蹋经典”。深夜收工后，西个年轻人挤在狭小的排练室，黄家驹在泛黄的五线谱上涂涂改改：“我们写自己的歌，总有人会听。”

1986年，乐队自费录制首张专辑《再见理想》。录音棚里的空调时好时坏，黄家驹裹着军大衣录完最后一句和声，窗外己经泛起鱼肚白。这张承载着迷茫与坚持的专辑，最终只卖出两千张。但制作人陈健添在垃圾堆里捡到被遗弃的试听带时，黄家驹在《大厦》里嘶吼的“这里每一个故事，每一个谎话”，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要签你们。”陈健添的这句话，成为Beyond命运的转折点。1988年专辑《秘密警察》横空出世，《大地》的前奏响起时，整个香港乐坛都为之震动。黄家驹站在红磡体育馆的舞台上，望着台下挥舞的荧光棒，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地下酒吧被轰下台的夜晚。当《喜欢你》的旋律流淌，前排女孩的泪水滴在他递过去的麦克风上。

然而盛名之下，裂缝悄然滋生。唱片公司要求他们写更多情歌，黄家驹却把笔锋转向社会议题。在录制《Amani》时，他对着镜头说：“我们用音乐让世界听到非洲孩子的哭声。”这首歌的MV里，孩子们脏兮兮的手掌捧着褪色的玩具，与香港纸醉金迷的夜景形成刺痛的对比。

1992年，Beyond决定赴日发展。东京街头的霓虹灯比香港更刺眼，经纪人递来的企划书上写着：“转型偶像乐队，主打甜蜜情歌”。黄家驹在录音室摔了吉他，却在深夜的居酒屋独自灌下清酒。他写给母亲的信里说：“我像被困在鱼缸里的鱼，看得见外面的海，却游不出去。”

1993年6月24日，富士电视台的综艺录制现场。黄家驹在游戏环节失足坠落，后脑重重磕在湿滑的舞台上。六天后，这个永远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人，永远停留在了31岁。葬礼那天，红磡体育馆外聚集了上万歌迷，《海阔天空》的歌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泪水混着雨水浸透了路面。

黄家驹离世后，Beyond继续前行。黄贯中的吉他依旧锋芒毕露，黄家强的贝斯多了几分沧桑，叶世荣的鼓点里藏着怀念。但每次唱起《光辉岁月》，台下总会有人突然举起手机电筒，光柱交错间，恍惚还是那个永远炽热的少年在舞台上呐喊：“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2005年的告别演唱会上，三个人站在曾经和黄家驹并肩的位置。当《真的爱你》的前奏响起，大屏幕突然闪过黄家驹的影像，台下的观众瞬间溃不成军。黄贯中别过头擦拭眼泪，黄家强的贝斯弦断了一根，叶世荣的鼓槌敲在半空停住——他们终于明白，有些声音，注定只能留在回忆里。

如今，旺角的地下酒吧依然人声鼎沸，某个角落或许正有年轻人抱着吉他哼唱《不再犹豫》。音像店的CD架上，Beyond的专辑永远摆在显眼位置，封面那个弹着红白色吉他的男人，眼神依旧明亮如昨。在香港、在内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总有人记得，曾经有支乐队，用摇滚劈开了华语乐坛的一片海阔天空。

1983年香港的盛夏，旺角街头蒸腾着热浪。黄家驹背着一把破旧的木吉他，穿过霓虹灯闪烁的街巷，走进一家名为“明爱中心”的地下酒吧。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山叶吉他比赛”，前两次铩羽而归的经历，反而让他眼神愈发坚定。

舞台上，聚光灯有些刺眼。当贝斯手黄家强拨响第一个和弦，鼓手叶世荣敲出铿锵节奏，黄家驹抱着吉他纵身一跃，《大厦》撕裂了酒吧里慵懒的空气。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他在写字楼当文员的经历，钢筋水泥间的压抑在轰鸣的吉他声中爆发，观众席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这才是真正的摇滚！”台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激动地攥紧拳头。他叫陈健添，后来成为Beyond的经纪人。这场比赛后，陈健添主动找到乐队，“我想帮你们出唱片。”

那时的香港乐坛，许冠杰、谭咏麟、张国荣如日中天，粤语情歌占据绝对主流。而Beyond的音乐却充满叛逆与思考，他们在1986年自费录制的专辑《再见理想》，用粗糙的录音质感和首白的歌词，倾诉着地下乐队的困顿：“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

大地的回响，转机出现在1988年。Beyond签约新艺宝唱片后，推出专辑《秘密警察》。其中一首《大地》，将摇滚与中国传统五声音阶巧妙融合，“千秋不变的日月，在相惜里共存”的歌词，唱出了游子对故土的眷恋。歌曲一经推出，迅速登上香港电台中文歌曲龙虎榜榜首。

但成功并未让乐队迷失。1990年，Beyond前往非洲肯尼亚。黄家驹被当地儿童清澈的眼神触动，回国后创作出《AMANI》。“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和平 我爱你 我爱你）的斯瓦西里语副歌，成为华语乐坛最早呼吁世界和平的摇滚呐喊。

1991年，Beyond在红磡体育馆举办“生命接触”演唱会。当黄家驹沙哑的嗓音唱起《喜欢你》，全场观众亮起的打火机宛如星河。这场演唱会不仅是音乐的狂欢，更标志着摇滚在香港主流乐坛站稳脚跟。

1992年，Beyond决定前往日本发展。初到东京，语言不通、异国他乡的困难，文化差异让乐队陷入困境。日本唱片公司要求他们改变音乐风格，制作更迎合市场的流行摇滚。黄家驹在日记中写道：“在这里，我们像被关进笼子的鸟。”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创作出《海阔天空》这样的传世之作。1993年，这首歌的MV在东京街头拍摄，黄家驹站在高楼顶端，迎着狂风嘶吼：“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这句歌词，既是对现实的抗争，也是对理想的坚守。

然而，命运的无常突如其来。1993年6月24日，黄家驹在录制日本综艺节目时意外受伤，六天后，这位天才音乐人永远离开了我们，年仅31岁。香港万人空巷送别，无数歌迷举着“家驹不死”的横幅，泪水打湿了《海阔天空》的歌词。

未完的旋律与黄家驹的离世，让Beyond陷入至暗时刻。短暂沉寂后，黄贯中、黄家强、叶世荣决定继续前行。他们在1994年推出专辑《二楼后座》，其中《总有爱》唱出了对家驹的怀念：“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但乐队的发展方向逐渐出现分歧。黄贯中坚持纯粹的摇滚风格，黄家强则希望尝试更多元化的音乐元素。这种理念差异在2003年“Beyond超越Beyond”演唱会后愈发明显。舞台上，三人的配合依然默契，但台下，各自的个人发展计划己悄然展开。

2005年，“Beyond The Story Live 2005”世界巡回告别演唱会成为最后的绝唱。在香港红磡，当《不再犹豫》的旋律响起，三兄弟在舞台上相拥而泣。这场持续18个月的巡演，走遍全球15个城市，最终在黄家驹生日那天，Beyond正式宣布解散。

永远的摇滚在Beyond解散后的十余年，他们的音乐依然影响着华语乐坛。《真的爱你》成为歌颂母爱的经典，《光辉岁月》激励着无数人追寻梦想。2018年，《海阔天空》入选改革开放40年最具影响力的歌曲。

黄家驹曾说：“音乐应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句朴素的话语，正是Beyond音乐的灵魂。从街角酒吧到世界舞台，他们用摇滚诠释了坚持与梦想的力量。虽然乐队己成为历史，但那些震撼心灵的旋律，永远在岁月中回响，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音乐人，向着理想的彼岸，继续前行。

如今，在香港将军澳华人永远坟场，黄家驹的墓碑前常年摆满鲜花和吉他拨片。每年6月，来自世界各地的歌迷都会自发聚集，用歌声纪念这位传奇音乐人。Beyond的故事，早己超越了音乐本身，成为一个时代的精神图腾，见证着摇滚的力量与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