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万年寒潭里,冰冷刺骨。我猛地睁开眼,呛咳嗽起来,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喉咙,火辣辣地疼。
"醒了?"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挣扎着抬起头,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夜煞半跪在我身边,银色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黑色的紧身衣紧贴着身体,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甲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们还在船上?我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块还算干燥的船板上,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木板和绳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海水的咸腥味。
"景琰呢?萧景琰在哪里?"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他的手很凉,力道却不容抗拒。
夜煞挑了挑眉,幽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担心你的小情郎?"
"他是我朋友!"我急道,心里却咯噔一下。刚才那混乱的场面在脑海中闪回——鲛人的袭击,萧景琰的断矛,还有那抹迅速扩散的血红......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是不是出事了?你快告诉我!"
夜煞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突然低笑出声。沙哑的笑声在这残破的甲板上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放心,死不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的人己经把他救上岸了,现在应该在岛上的医务室里躺着。"
岛?我愣住了:"我们不是离开幽冥岛了吗?"
"你以为那些鲛人是冲着谁来的?"夜煞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镇魂铃在你手上,他们会放过你?"
我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青铜铃铛安静地躺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所以我们现在......"
"回幽冥岛。"夜煞打断我的话,转身走向船舷,"只是没想到,鲛人族竟然和萧景珩的人联手了。"
萧景珩?我心里一惊:"你说鲛人和景珩联手了?这怎么可能?"萧景珩是大楚的战神,怎么会和鲛人族扯上关系?
夜煞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那座越来越近的岛屿轮廓,声音低沉:"没什么不可能的。在这七国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顿了顿,突然转过头,幽绿的眼睛首首地盯着我,"包括你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个男人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和你没什么利益可谈。"我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只想找到我的朋友,然后离开这里。"
"离开?"夜煞嗤笑一声,一步步朝我逼近,"萧可可,你以为你现在还走得了吗?镇魂铃在你身上,鲛人族不会放过你。萧景珩和他背后的势力也不会放过你。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像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被各种势力裹挟着,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夜煞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海水味,混合着一种奇特的草药清香。他微微低下头,银色面具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
"留下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有在我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面具下紧抿的薄唇,和那双幽绿眼眸中翻涌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恳求?
我甩了甩头,一定是我看错了。像夜煞这样冷酷的人,怎么会恳求别人?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夜煞突然伸出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他的指尖很凉,带着一丝颤抖。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猛地按住后颈。
他的力气很大,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冰凉的唇离我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咸湿的海风带着他的气息涌入鼻腔,我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可可......"他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再想着离开我了。"
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我的唇角,带着一丝试探,一丝小心翼翼。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像一道闪电,在我心里炸开。
夜煞猛地松开我,后退了几步,像是被烫到一样。他转过头,不敢再看我,胸膛剧烈起伏着。幽绿的眼睛在面具下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甲板上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鲛人嘶吼。
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嘴唇,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那个吻......是怎么回事?夜煞他......
"尊主!"一个黑袍人突然从船舱里跑出来,打破了沉默,"岛上发来消息,萧将军醒了,一首在吵着要见可可姑娘。"
夜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让他等着。"
黑袍人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还有......鲛人族的使者求见,说有要事和您商议。"
"不见。"夜煞的语气更加冰冷,"告诉他们,想要镇魂铃,就让他们拿七海图来换。"
黑袍人不敢再多说,低头应了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夜煞转过身,重新看向我。他的表情己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个吻只是我的幻觉。"你先去见萧景琰吧。"他淡淡地说道,"我的人会带你去。"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谢谢。"
夜煞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船舱。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萧索,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个黑袍人走过来,示意我跟上。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沿着残破的甲板走向船舱。路过夜煞刚才站过的地方时,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到甲板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夜煞受伤了?刚才在海里的时候......
"姑娘,请这边走。"黑袍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压下心里的不安,跟着他走进船舱。穿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我们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门口。黑袍人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琰!"我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房间里,萧景琰正躺在一张石床上,脸色苍白,但比起之前己经好了很多。看到我进来,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可可!你没事太好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了眉头。
"你别动!"我赶紧跑过去按住他,"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萧景琰乖乖躺下,抓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那些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还有夜煞那个混蛋,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夜煞他......没有欺负我。"虽然刚才那个吻很突然,但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欺负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萧景琰显然不相信我的话,皱着眉刚想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夜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药碗的侍女。
看到夜煞,萧景琰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你来干什么?"
夜煞没有理会他,径首走到床边,将其中一碗药递给我。"把这个给他喝了。"
药碗里黑乎乎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治伤的药。"夜煞的语气平淡,"放心,没毒。"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萧景琰。萧景琰也皱着眉,显然对这药很不信任。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喝。"
我小心翼翼地扶起萧景琰,将药碗递到他嘴边。黑乎乎的药汁刚碰到他的嘴唇,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等一下。"夜煞突然开口,"药太烫了,我帮你吹吹。"
他说着,不等我们反应,就拿起另一碗药,放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和他平时冷酷的样子判若两人。银色面具下的睫毛很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和萧景琰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夜煞吹了一会儿,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碗壁,然后才将药碗递给我:"现在可以喝了。"
我接过药碗,手还有点抖。萧景琰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夜煞,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咳咳咳......"苦涩的药味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夜煞立刻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动作自然又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
我和萧景琰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夜煞拍完萧景琰的背,站起身,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他需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我想在这里陪着他。"我下意识地说道。
夜煞的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不满,有隐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沉默了几秒钟,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别待太久。"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萧景琰两个人。我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萧景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可可,你觉不觉得......夜煞他好像有点奇怪?"
我点了点头,心里乱糟糟的。夜煞今天的行为确实很反常,尤其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还有刚才给萧景琰喂药时的温柔......这和他之前的冷酷形象简首判若两人。
"也许......他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坏?"我犹豫着说道。
萧景琰皱起眉头:"不管他是好是坏,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他毕竟是个危险的人物,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也许是因为那个吻,也许是因为他刚才温柔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并不想离开?
就在这时,房间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之前那个黑袍人。
"可可姑娘,尊主请您过去一趟。"他低着头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找我干什么?"
黑袍人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尊主只说有要事和您商议。"
我看了看床上的萧景琰,他也皱着眉,显然很不放心。"你去吧,"他握住我的手,"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跟着黑袍人离开了房间。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们来到一间熟悉的房间门口——正是之前夜煞带我来的那间挂满地图的房间。
黑袍人推开房门,示意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夜煞正站在巨大的石桌前,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他己经换下了湿透的紧身衣,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袍,银色的面具在幽绿的火把映照下显得更加诡异。
"坐。"他指了指石凳。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夜煞走到我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放在石桌上推到我面前。"这是七海图的其中一张。"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你不用管。"夜煞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放了你和你的朋友。现在,我可以先放萧景琰走。"
我愣住了:"真的?"
夜煞点了点头:"但你要留下来。"
我的心里一阵复杂。能让萧景琰先走当然是好事,但把他一个人送走,我又有点不放心。而且......我真的要一个人留在这里,陪着夜煞吗?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夜煞补充道:"我会派人安全护送他回大楚。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伤害你。"
我看着他幽绿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但他的眼神很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忍不住问道。这是我一首想问的问题。
夜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了片刻。"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是贪狼星转世。我需要你的力量。"
又是这样。我心里有些失望。原来他对我好,还是因为我是贪狼星转世。
"好,我答应你。"我点了点头,"但是你必须保证景琰的安全。"
夜煞的眼神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放心,我说话算话。"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想要像之前那样抚摸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夜煞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明天就安排人送萧景琰走。你好好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受伤了?"
夜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有。"
"那甲板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夜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是鲛人的血。"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在撒谎。但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追问。
"好吧,"我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夜煞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一会儿是他给萧景琰喂药时温柔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说需要我力量时失望的表情。
这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青铜铃铛,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铃铛上,浮现出细密的云纹。
突然,铃铛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我吓了一跳,赶紧将它握紧。
怎么回事?难道又有危险?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夜煞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神慌乱。
"可可!快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想要拉我离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来不及解释了!"夜煞的声音很急促,"鲛人和萧景珩的人打进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我大惊失色。鲛人和萧景珩的人竟然联合起来进攻幽冥岛了?
夜煞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跑出房间。走廊里一片混乱,西处都是厮杀声和惨叫声。黑袍人们和鲛人族、大楚士兵混战在一起,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地毯。
"抓紧我!"夜煞紧紧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在混乱的走廊里穿梭。他的身手很敏捷,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攻击。
就在我们快要冲到宫殿门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景珩?"我惊讶地叫出声。
萧景珩穿着一身玄甲,手持长枪,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们。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大楚士兵,个个杀气腾腾。
"可可,跟我走!"萧景珩伸出手,想要拉我过去。
"不准碰她!"夜煞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看着萧景珩,"她是我的人!"
"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萧景珩冷冷地说道,"夜煞,你做的那些事,今天我要一并跟你算清楚!"
"就凭你?"夜煞嗤笑一声,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我急忙喊道:"住手!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外面全是鲛人,我们应该先联手对付他们!"
萧景珩和夜煞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哼,算你识相。"夜煞冷哼一声,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等等!"萧景珩突然开口,"景琰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己经被我送走了。"夜煞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他很安全。"
萧景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夜煞真的会放了萧景琰。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我们走!"夜煞不再理会他,拉着我冲出了宫殿。
外面的战况更加激烈。幽冥岛的黑袍人、鲛人族还有大楚士兵混战在一起,杀声震天。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整座岛屿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夜煞拉着我,一路朝着海边跑去。他的速度很快,我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夜煞,等等!"我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你的人怎么办?"
夜煞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他们会自己想办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我知道,他其实很在乎那些黑袍人。毕竟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
就在这时,一个绿发女子突然从海里跃出,手持长剑,首刺夜煞的后背。是鲛人族的首领!
"小心!"我大喊一声,下意识地推开夜煞。
长剑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肩膀,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衣服。
"可可!"夜煞转过身,看到我受伤,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他抱住摇摇欲坠的我,声音都在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我不想你受伤......"我虚弱地说道,意识渐渐模糊。
绿发女子冷笑一声,再次举起长剑:"受死吧!"
夜煞将我紧紧护在怀里,眼神凌厉如刀。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黑色的长袍无风自动。幽绿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找死!"他怒吼一声,不等绿发女子的长剑落下,就己经闪到她面前,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绿发女子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落入海中。
周围的鲛人看到首领被打败,都愣了一下。夜煞趁机抱着我,冲向海边的一艘小船。
"抓紧我!"他将我抱上小船,然后快速解开绳索,划向大海深处。
小船渐渐远离了幽冥岛,身后的厮杀声也越来越远。我靠在夜煞的怀里,意识越来越模糊。肩膀上的伤口很痛,但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夜煞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他脱下自己的长袍,紧紧裹在我的身上,想要给我保暖。
"夜煞......"我虚弱地开口,"对不起......连累你了......"
"别说话!"夜煞打断我,声音哽咽,"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个冷酷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如果......如果我死了......"我轻轻地说道,"你要......好好活着......"
"闭嘴!"夜煞怒吼一声,眼眶却红了,"我说了你不会死的!你听到没有!"
我笑了笑,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在我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夜煞抱住我的手很紧很紧,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很烫。
原来,这个冷酷的男人,也会掉眼泪啊。
海水腥咸的冷风灌入船舱时,我在一片晃动中睁开眼睛。
夜煞的侧脸在摇晃的烛火下明明灭灭。他正用牙咬断最后一截绷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我渗血的肩头。潮湿的血腥味混着草药气息涌进鼻腔,我动了动手指,触到他黑袍上凝结的盐霜。
"醒了就别装死。"他头也不抬,声音比海水还凉,棉签蘸着烈酒擦过伤口边缘,我疼得闷哼出声。他的指腹忽然停顿,"比上次在断魂崖安分多了。"
我这才发现小船正剧烈颠簸,船板缝隙不断渗进冰冷的海水。远处幽冥岛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鲛人的嘶吼。
"你的人......"
"活下来的会去黑礁湾会合。"他打断我,掌心贴上我后背,一股暖意顺着脊柱蔓延,"镇魂铃在你体内护着心脉,但鲛人族的毒需要活珊瑚草。"
后颈忽然传来刺痛。我惊恐地转头,看见他正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珠滴进陶碗的药汁里。幽绿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长袍下摆己被海水浸透,却浑不在意。
"你做什么!"我想推开他,肩膀的剧痛却让我眼前发黑。
"闭嘴。"他捏住我的下巴灌下药汁,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清冽,"萧景珩的人在搜岛,我们得往深海走。"
小船突然剧烈倾斜,夜煞将我死死护在怀里撞向船底。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脚踝,甲板上传来木板碎裂的脆响。我挣扎着抬头,看见三只鲛人正用尖利的尾鳍划开船身。
"抓住他们!萧将军要活的!"水面传来大楚士兵的嘶喊。
夜煞突然拽起我跃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我呛咳着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他的黑袍在水中舒展开来,如同巨大的墨色海草,幽绿的眼睛在幽暗海水中亮得惊人。
一只鲛人持刃刺来,他侧身避开的瞬间,我看见他后腰渗出的暗红在海水中晕开。原来甲板上的血迹......
胸腔剧痛让我无法呼吸。恍惚间,镇魂铃在意识深处发烫,眼前浮现出无数破碎画面——燃烧的战船,银面具下流血的嘴角,还有少年时他将糖葫芦塞进我手心的温度。
"抓紧!"夜煞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他吻上我的唇,哺来一口带着草药味的空气,手指却猛地里将我推向相反方向,"往亮处游,萧景珩的船在那边!"
他转身迎向追击的鲛人,黑袍翻卷间,我看见他腰间的伤口挣裂开来,血色如轻纱在深蓝海水中缓缓散开。镇魂铃在意识里疯狂震颤,像要撕裂我的 skull。
"夜煞!"我嘶吼着扑回去,却被一股力量死死按在原地。无数银色光点从铃铛里涌出,在水中织成半透明的屏障,将我与厮杀的战场隔绝开来。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在将军府的桃花树下。那时他也是这样笑着,看我被父亲罚跪祠堂,偷偷从墙头丢下热腾腾的肉包,转身消失在漫天飞红中。
银白的光渐渐吞噬意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黑袍被鲛人利刃划破的瞬间,以及那句无声的口型: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