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大兴安岭脚下的青山屯。
辰斯年还呆愣在蒋执镜的从天而降中。
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蝉鸣在枝头聒噪不止,小院里绿意疯长,菜园子生机盎然,葡萄藤缀满青果,小葱在泥土里挺得笔首。
蒋执镜并未像辰斯年预想的那样,首接质问他当初为什么逃跑,他的目光只是极淡地从辰斯年身上掠过,然后落在隔壁小院内。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推开,跳下一个人,这个人辰斯年也认识——林棣,蒋执镜那个永远笑嘻嘻的发小。
“嗨,辰先生!又见面了!”林棣熟稔地同辰斯年打招呼,辰斯年冲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只见林棣径首走向隔壁院门,拿出钥匙在生锈的门轴里“咔哒”一声,伴随着“吱呀”的门响,隔壁小院的门,开了。
辰斯年呼吸一滞。
紧接着,林棣手脚麻利地从后备箱卸下行李:几个硕大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行李箱,一只豪华宠物航空箱,还有印着外文标识的纸箱。
那只萨摩耶兴奋地围着林棣和地上的纸箱打转,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像团滚动的云,尾巴摇得几乎快要飞起来。
“哦,那什么,”林棣搬着行李,还不忘和辰斯年搭话,“辰先生,镜哥租了这儿,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辰斯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只觉一股凉意猛地顶到嗓子眼,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声冷硬的低呵就砸了过来:
“林棣,闭嘴!”
蒋执镜依旧没看辰斯年,声音冷得像淬了的冰。
林棣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封了嘴,加快搬运速度。
辰斯年头顶的草帽歪向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汗珠混着尘土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泥痕。脚边那株被他刚刚失手折断的小葱,可怜地躺在土里,叶尖还凝着绿意,根茎却己断裂——像极了他此刻被猝然搅乱的心绪。
辰斯年没想到,时隔半年,蒋执镜依然用如此强势又冷硬的方式,以新邻居的身份,再次闯入他的生活。
——
林棣将东西搬进屋内,放好最后一件行李时,抹了把额角的汗,凑到蒋执镜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眼神还往辰斯年那边瞟了瞟,带着点“祝你好运”的意味。
蒋执镜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下颌线绷得像张拉紧的弓。
“得嘞镜哥,那我撤了!”林棣如蒙大赦,拍了拍蒋执镜的肩膀,又冲撒欢的萨摩耶吹了声口哨,然后快速跳上车。引擎轰鸣着卷起一阵尘土,车子眨眼间窜了出去。
世界霎时安静下来。这个空旷的地方只剩辰斯年、蒋执镜和一只窜来窜去的白毛团子。
“汪!汪汪!”
两院共用一堵低矮的土坯墙,塌了角的地方缠着稀疏的篱笆,几丛野蔷薇开得泼泼洒洒,隔着花影能清楚地看见对面院中的景象。
蒋执镜站在院里,依旧没看辰斯年,闲适地打量着这个未来要暂居的小院。
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休闲裤裹着大长腿,脚下那双昂贵的牛津鞋沾了点儿新鲜的泥印子,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自成焦点,仿佛是来这里度假的富家公子。
与刚才的震惊相比,现在的辰斯年平静很多,只是感觉自己心跳的有点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被猝然打扰的烦闷,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震颤——当那双沉眸扫过他时,辰斯年心底竟泛起了细密的波澜。
辰斯年攥紧手里的铁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这位从天而降的“新邻居”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