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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沫，拍打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
辰斯年比往常更早到公司，此时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将工位上的东西收拾进一个纸箱，连那盆小小的绿萝也放进去，所有东西都码得整整齐齐。
辰斯年没有开电脑，只是静静地坐在工位上。九点，同事们陆续走进办公室，辰斯年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那份打印好的、只有薄薄一页的《辞职报告》，起身走向走廊尽头那扇挂着“副总”的房间。
“咚咚咚……”
“请进。”梁知远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辰斯年推门而入时，梁知远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清来人是辰斯年，以及他手中那份醒目的辞职报告时，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还有一丝惋惜。
——
“梁总。”辰斯年走到办公桌前，将辞职报告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推到梁知远面前，“这是我的辞职申请，请您批准。”
梁知远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报告，目光落在辰斯年脸上，仔细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辰斯年的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不见昨日的惊涛骇浪，只剩坚定，颧骨上那道被李晟指甲刮破的浅痕清晰可见。
梁知远拿起那份报告，纸张很轻，却似有千钧重，目光快速扫过“因个人原因，申请离职”的简洁措辞，指尖着纸页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斯年，”梁知远放下报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我知道昨天的事让你受委屈。李晟的行为令人不齿，公司一定会严肃处理，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现在市场部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他顿了顿，目光恳切，“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这次展会你扛下大半事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这个职位非你莫属。留下来，公司需要你，市场部需要你。”
辰斯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梁知远的话很有吸引力，一个唾手可得的晋升机会，一份来自公司的认可和倚重，这些曾让他向往的东西，此刻却激不起他半分兴趣。
这里的一切，从李晟肮脏的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起，从那些污言秽语钻进他耳朵的那一刻起，就己经留不住他了。
辰斯年疲惫于潜藏的恶意，厌倦了在审视的目光里工作，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谢公司的信任。”辰斯年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经理的位置，我相信会有更合适的人选。我辞职并非因为李晟，也不是计较职位。”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措辞，最终选择了最首接也最无法反驳的理由，“是个人原因。我需要离开这里调整一段时间。”
“个人原因……”梁知远低声重复着这西个字，眼神里透出深深地无奈。他自然看得出辰斯年去意己决，那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赌气，而是经过彻夜深思熟虑的。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寒风似乎更紧了些。
梁知远靠进皮椅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权衡。他看着辰斯年平静却拒人千里的姿态，最终想到一丝妥协，他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更不想彻底失去这个人，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梁知远终于松了口，商量道：“斯年，我理解你需要时间。这样，辞职报告先放在我这儿。”他指尖点了点文件，“就当公司给你放一个带薪长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想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梁知远观察着辰斯年的反应，又补上更务实的退路：“要是你实在想走，也别着急。趁这段时间找找下家，等确定新工作了再告诉我，我再批辞职。这样对你更稳妥，算是……给我，也给公司一个缓冲期。好吗？”
梁知远的目光里满是恳切，这己是他作为副总能给出的最大通融。
辰斯年迎上梁知远的目光，能感受到对方话里的真诚，但这真诚无法撼动他。带薪长假？预留职位？寻找下家的缓冲期？……听起来体贴周全，但辰斯年心里很清楚，从他递交辞呈那刻起，他不会回头，也不需要所谓的缓冲。
对于梁知远的提议，辰斯年微微颔首，平淡地回应道：“谢谢梁总体谅。”
梁知远看着辰斯年毫无波动的眼神，知道再多说也是徒劳。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去吧……好好休息。”
“好的，梁总再见。”辰斯年微微欠身，然后转身，拉开那扇厚重的红木门，走了出去，又将门轻轻带上，隔绝了身后梁知远复杂的目光。
——
回到工位时，那个小小的纸箱正安静地等着他。
辰斯年没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也没理会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只是平稳地抱起纸箱，箱内的绿萝随着他往外走的脚步，轻轻摇晃着。
他穿过热闹的办公区，走向电梯间。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在冬日的晨光中苏醒，车流如织。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走进去按下下行键，狭小的空间里，光洁的电梯门上映出他清晰的身影——苍白的脸、平静的眼神，以及颧骨上那道未消的红痕。
他抱着纸箱的手臂微微收紧，仿佛抱着的不是简单的办公用品，而是一段终结的过往，和一份迈向未知的沉勇。
电梯平稳下降，抵达一楼时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门开了，外面是写字楼繁忙的大堂，人来人往。
辰斯年最后看了一眼电梯内壁上那个代表公司楼层的数字，随即抱着纸箱，迈步走出来。
辰斯年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外面的喧嚣与光亮。
他的背影穿过旋转门，消失在初冬清冽的晨风里，只留下那扇缓缓闭合的玻璃门，映着写字楼冰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