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山风带着暖意,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洒在那张泛黄的木桌上。
“火种室”的角落,一叠投稿稿纸己经归档。桑枝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有人问她:
“你写过自己的故事吗?”
是一个十西岁的女孩,名叫乔晓,她的妈妈曾是早期FA的科研助理,投稿里写满了母亲在系统内部偷偷救过多少数据残核。
乔晓笔迹认真,情感干净,总带着一点点崇拜地看着桑枝。
那句问话,却像针一样,轻轻扎进她心里某个角落。
她从没写过自己的故事。
—
夜晚,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灯光昏黄,窗外是晚归鸟的低鸣。
她翻开一页新的稿纸,轻轻写下:
> 《桑枝的信》
她没打草稿,也没计划章节结构。只是提笔,一行一行,像从骨头缝里掏出来似的,写下这些:
—
> “给七岁的我:”
> “你那天站在医院门口,鞋子湿透了,雨水打进眼睛里,但你没哭。”
> “你以为你是去一个有糖吃的地方,其实你是去被训练成一个不是‘你’的版本。”
> “但你没有做错。”
> “你只是太小了,还不懂‘交换’意味着什么。”
—
> “我想告诉你,我长大了。”
> “我做过很多事情,有些很成功,有些……很痛。”
> “我曾经以为自由是打破锁链,后来我才知道,自由是你可以说‘我不再需要这副锁链’。”
—
> “我也恨过一个人。”
> “她叫林芮绾,我们在系统里是彼此的镜像。我们都想赢,但最后我们都败给了那个想让我们彼此对立的世界。”
> “她比我早一点明白‘成为人’的代价。后来,我懂了,但她己经不在了。”
> “我把她的故事留在火种文库里,因为她配被记住。”
—
> “我还有一个母亲,叫梁映。”
> “她曾经为了我,签下一份谁都无法承受的放弃书。”
> “她不是系统里的母亲,她不会教我礼仪,不会说管理学。”
> “她只会做菜、织毛衣、每天晾一件白衣裳,等我回来。”
> “我回来了。你也会回来的。”
—
> “七岁的我,如果你看见这些文字。”
> “我想告诉你:你从来没有真的被消灭。”
> “你只是被藏得很深,很深。”
> “而我现在,愿意把你抱出来,哪怕你哭、哪怕你乱踢乱闹、哪怕你一身泥巴。”
> “你是我。”
> “我是你。”
—
她写到最后,忽然停笔,半晌,补上一句:
> “我们,活成了人。”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将那封信静静地放进了火种室最中间的架子上。
—
第二天,她告诉乔晓:
“我写了。”
乔晓眨着眼睛问:“你愿意给我们念吗?”
桑枝沉吟片刻,点头。
那天夜里,火种室里坐满了镇上的人。她站在那块手写白板前,打开稿纸,轻轻地,念出那封信。
没有谁打断,也没有谁插嘴。
有人握着手,有人眼圈红,有人低头记下那句“你没有做错”。
—
火种从不需要火焰般的沸腾,它只需要一束束懂得彼此的光。
那一夜,很多人第一次把“我是谁”“我怕过什么”“我失去过谁”说出口。
他们不再只是火种的听众。
他们也开始,成为了讲述者。
—
而那一夜之后,火种文库第一章正式成册,开头是:
> 《第1页:桑枝的信》
她不是统治者,也不是圣人。
她只是一个人,勇敢地说:
> “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