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的雪,停了。
这是千年来第一次,忘川河上没有飘雪。
孟婆站在岸边,手中的汤勺早己化作尘灰,汤锅干涸见底,露出锅底刻着的一行小字——
“第九万零一盏灯,是等待。”
她抬头,看见轮回殿的废墟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小小的碑。碑上没有字,只有两枚浅浅的蝶影,像是谁用指尖蘸着晨露画下的。
千年前,锁链崩断的刹那。
欧阳义忠的身影己经淡得几乎透明。
他站在忘川河畔,看着十万盏魂灯沉入河底,看着紫月手中的青铜灯熄灭,看着林小满化作万千金蝶飞向人间——
最后一刻,他伸手接住了一只翅膀残缺的灰蝶。
蝶翼上,刻着“林小满”三个字。
“原来你……也把自己烧成了灯。”
灰蝶在他掌心轻轻振翅,抖落一缕金粉,凝成一行小字:
“第九万零一盏灯,是你。”
人间,某个无名的山坡。
说书人的坟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盏琉璃灯。
灯芯没有火,只有两枚相依的蝶影。每逢雪夜,蝶翼便会轻轻震颤,抖落的金粉在山坡上凝成细小的字迹——
“三百年,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五百年,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七百年,我数完人间所有的雪。”
“一千年,我终于学会……不再等待。”
忘川河底,十万盏魂灯突然亮了一瞬。
光芒穿透河水,照亮了轮回殿的残碑。
碑上的蝶影在光中舒展翅膀,金粉簌簌落下,在地上凝成一行新的判词:
“时劫尽头,没有灯。”
“只有一场迟了千年的……”
字迹未干,一阵风吹过,最后两个字化作流萤散去。
唯有两枚蝶影,依旧紧紧相依。
后来,三界有了最后的传说。
若在无雪的夜晚,看到两枚蝶影掠过窗前——
不要叹息,也不要追忆。
那只是一盏灯……
终于燃尽了光阴。
酆都的最后一盏灯,熄了。
孟婆站在干涸的忘川河底,脚下是十万盏破碎的魂灯残骸。她弯腰拾起一片琉璃,灯壁上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无数重叠的时光——
三百年前紫月消散的金蝶,五百年前说书人坟前的长明灯,七百年前轮回碑上未写完的判词……
所有光影在琉璃中流转,最终凝成两枚相依的蝶影。
"原来光阴……也会燃尽。"
她松开手,碎片坠地时,整条忘川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千年前的那个雪夜
欧阳义忠站在轮回殿顶,看着手中灰蝶彻底化为金粉。最后一粒光点消散时,他黑袍上的时劫印记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伤痕——
每道伤痕里,都蜷缩着一只沉睡的蝶。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风声呜咽,十万盏沉入河底的魂灯突然同时震颤,灯壁上浮现出相同的画面:
林小满站在时光长河的尽头,将掌心最后一缕魂魄捏成灯芯。
"不,"千万个她的声音在河底回荡,"这是我给你的……重新选择的机会。
人间,新雪初霁的清晨
孩童在说书人坟前发现一盏琉璃灯。灯芯处没有火,只有两枚正在褪色的蝶影。他好奇地伸手触碰,蝶翼突然散作流萤,在空中拼出最后的判词:
"第九万零一盏灯"
"是重逢后的别离"
"是别离后的长寂"
"是长寂中……"
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时,坟前的枯草突然抽出新芽。
没有时间的冥界
初代判官站在空荡的轮回殿里,手中判官笔滴落的不是墨,而是细碎的金沙。每粒沙落地,都会浮现一瞬的蝶影。
"值得吗?"他对着虚空发问,"用十万魂灯换一场注定消散的重逢?"
殿外突然飘进一片灰烬,上面跳动着微弱的火星。
灰烬燃尽的刹那,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
"没有值不值得……"
"只有愿不愿意。"
三界最后的传说
后来的游魂都说,曾在某个刹那看见奇景——
忘川河底升起十万流星,每颗流星里裹着一盏破碎的灯;
轮回殿的残碑开出透明的花,每片花瓣上都停着半枚蝶影;
说书人的坟前长出一株琉璃树,树下永远坐着两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
但最奇怪的是,所有见证者都会在讲述完这个故事后,突然忘记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就像光阴燃尽时,连记忆也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