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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裹挟着海腥味穿过办公室百叶窗的缝隙时，沈默正用一把特制的小锉刀，仔细打磨着一枚微型存储卡的塑料边缘。办公桌上摊着边境小镇的地图，红蓝记号笔圈出渔港三号仓库的位置。他动作很稳，只有窗外透入的晨光偶尔照亮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雷子，”沈默头也不抬，“仓库西侧排污口处理干净了？”
阴影里的男人像一尊生锈的铁像动了动：“嗯，西小时前处理了。老狗剩的人撤得很干净，留了六组脚印，两组新的。”声音粗糙低沉。
沈默点头，指腹在存储卡边缘最后一道毛刺上滑过。细微的塑料粉末簌簌落下，卡体变得光滑。这是他和周临约定的信号——边缘打磨完美代表“清除完成”，留有毛刺则是“危险待清”。他将存储卡用薄膜缠好，再裹进嚼烂的口香糖里，推到雷子面前。
“渔港外围，三号垃圾箱底盘磁吸凹槽。下午两点前到位。”
“明白。”雷子接过那团粘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如同接过一份普通文件。他转身融进走廊阴影的速度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门关上瞬间，沈默猛地向后靠进椅背，手指用力按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脑中有两根弦在疯狂拉扯：一根连接着周临背伤撕裂、在污水横流的小巷里躲避追杀的画面；另一根则绷紧在指挥室巨大的电子地图上——渔港三号仓库的卫星图被放大到极限，集装箱堆砌的巨大迷宫。
他调出加密通讯器的远程状态界面。代表周临的那个微小光点信号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接收到的信息凝固在屏幕上：“风暴将至。水鬼己盯梢。急需确认目标特征。”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沈默眼底。
他盯着那行字，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不是他不肯给更多信息——而是他给不起。行动处副手孙启明递来的“谢淮集团中层活动简报”里，赫然夹着一条本不该出现的加密通讯频率记录。内鬼的影子和刀疤森残留手下的追杀，把周临逼进了双重绞索里。
沈默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在通讯界面上输入指令。所有字符被删减到极致：“明日午时。渔港三号。目标出现。”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指令化作加密脉冲，撕裂无线电波，射向边境小镇混乱的信号泥潭。这短短十二个字，是催命符，也是周临唯一能抓住的蛛丝。
边境小镇
废弃修车厂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和铁锈味。周临蜷缩在一辆报废货车底盘下，肋骨下皮肤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他猛地蜷缩身体，脏污的指尖颤抖着按住那个部位——微型通讯器正隔着皮肉发出代表最高优先级的震动密码。
脑中极速解析着密码，几秒钟后，浮现出文字：“明日午时。渔港三号。目标出现。”
十二个字，像一道冰锥捅进滚烫的脑子。周临咬住舌尖，铁锈味瞬间蔓延口腔，强行压下喉咙深处涌起的腥甜喘息。十二个字，没细节，连“目标”是人是鬼都没说清楚。沈默被困住了，还是这本身就是个测试？
后背刚结痂的刀伤在蜷缩动作下崩裂渗血，疼痛反而让他大脑进入一种诡异的清醒。他撕开一片膏药胡乱贴住后背渗血的地方，空气中膏药劣质的辛辣气味混着血腥味散开。
刀疤森的残余爪牙开始像鬣狗一样在街区间游荡，三小时前他刚在鱼市甩掉两个挂着廉价金链子的眼线。
当地的巡逻车也明显增加，特别是靠近港口的地带。看来，那个内鬼的触手显然己经伸了过来。
他佝偻着背钻出车底，混入街边买早点的嘈杂人群中，花掉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钞换来一块油腻的煎饼。咀嚼的动作机械麻木，眼神却像淬过火的刀锋扫过街巷。卖煎饼的油腻小车后面，一个戴灰色棒球帽的身影靠着墙在抽烟。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人按灭烟头时，周临清晰地瞥见他左手小指第二节有一道闪电状的凸起疤痕——是孙启明手下行动队某个线人的特征标记。
内鬼的钉子？
周临猛地低头，被油煎饼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肩膀和背部痛得如同刀割。痛苦是此刻最好的掩护。他踉跄着挤进喧闹的人群，用路人掩护自己偏离那个方向，消失在一条堆满渔网的胡同里。
夜幕降临，港口劣质霓虹灯和廉价酒吧的电子音乐切割着潮湿的空气。混乱的掩护。周临如同一条幽灵，利用垃圾箱、货物堆垛和船只阴影构成的迷宫潜行。他熟悉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那些年追捕毒贩时留下的记忆刻在骨子里。
在靠近三号仓库外围的一个岔路口，周临停下脚步。这里堆积着锈蚀的锚链和废弃的集装箱吊具，他蹲下身隐进黑暗。
时间仿佛凝固。耳朵过滤着周围的一切声响：远处醉鬼的咒骂声，货轮汽笛的呜咽，海风穿过钢架的尖啸。视线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搜索每一个可能藏着窥视眼睛的角落。
确认安全后，他闪电般出手。左手捏着一团口香糖，右手从鞋底内侧抠下一块早就藏好的东西——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灰白色硬物，边缘被精心打磨成三道细密刻痕。那是用鱼骨打磨的简易信息板。一道刻痕代表“内鬼追踪”，一道代表“刀疤眼线”，中间最深那道则代表“核心任务启动”。
他将这片浸满汗水的鱼骨塞进口香糖，借着黑暗的掩护，迅速塞进身边那个废弃油桶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裂隙。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压低帽檐，转身迅速走进另一条小巷。后背的裂口随着动作阵阵抽痛，血似乎又渗出来了。
距离“明日午时”还有十西个小时。每一步都在钢索上疾走，钢索下面是刀山和油锅的双重地狱。
而此刻远在边境缉毒指挥中心，沈默面前的监控屏幕正无声闪烁。地图上某个代表加密中转点的微小标记旁，亮起一个针尖大小的猩红圆点。是周临的信号。
沈默死死盯着那一点腥红，如同凝视从深渊浮起的一滴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