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与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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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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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罂粟与彼岸
作者:
段尔冉
本章字数:
8114
更新时间:
2025-06-22

浓烈如铁的锈腥味混合着边境地区无处不在的粉尘,被天台高处冰冷劲硬的风狠狠拍进喉咙。周临的后背紧贴在冰凉粗糙、布满龟裂纹路的混凝土女儿墙上,仿佛要借助这冰冷的实体来支撑住那具即将被愤怒和绝望彻底瓦解的躯体。他持枪的手臂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破旧的黑色手枪枪口纹丝不动,死死锁定前方不足十米的身影——沈默。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肩背上那尚未完全愈合的刀口,尖锐的灼痛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西肢百骸,提醒着他活着的每一秒代价。嘴唇内侧被自己死死咬住,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

沈默站在天台开阔的中央,风扯动着他深色夹克的下摆。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任何摸向自己后腰配枪的意图。他只是稳稳地站着,双手掌心摊开垂在身侧,维持着那个被动的、毫无威胁的姿态。沉静的目光穿透天台扬起的尘雾,像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周临被帽檐阴影覆盖的脸上。

“一年前,”沈默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风吹老旧护栏发出的呻吟,“谢怀山真的死在你的‘枪下’?”他抛出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柄冰冷沉重的锤子,每一个字都像生铁铸成的楔子,重重凿在周临的记忆堤坝上。“谢怀山”这个名字带着腐朽的腥臭和毁灭性的力量从记忆深渊里翻涌上来,瞬间唤醒了码头雨夜冰冷的触感、硝烟呛人的气息、濒死毒枭那双如同爬行动物般怨毒绝望的眼睛……

还有角落里那道模糊、阴冷、如同鬼魅附着在暗处的视线——谢淮的视线!

周临的喉咙猛地痉挛了一下,牙齿咬合得更紧,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的刀锋。瞳孔深处无法控制地收缩、颤动,如同被强光突然刺伤的野兽。一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咆哮混合着浓烈血腥味的呕意,死死堵在了喉咙深处。拿枪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不然呢?”声音从周临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来,嘶哑、干涩,带着被砂纸打磨过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淬着自毁的毒火和压抑到扭曲的讽刺。“伟大的缉毒卷宗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周临——警队之耻,叛徒!勾结毒枭,手刃谢老大换取泼天富贵!看看……”他空闲的左手猛地扯开了本就破烂的领口,露出脖颈处一道狰狞的、泛着新肉粉红的勒痕疤痕,“看看这就是通缉令悬赏一百万的下场!赏金猎人?还是我的‘老战友们’?”

周临微微扬起的下巴,露出脖颈那道致命的痕迹,像是在展示一个耻辱的印记,又像在无声控诉这彻底沉沦的命运。然而那双死死盯着沈默的眼睛深处,压抑的绝望风暴之下,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渺茫希冀,正被沈默那毫不退缩、蕴含着莫名沉重力量的眼神强行勾引出来,在漆黑冰冷的深渊里挣扎闪烁。

沈默的视线在周临脖颈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疤痕上停顿了半秒,那双深如寒潭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波动,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急流。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沉冷如岩的面具。

“卷宗?”沈默的声音里淬进了金石般不容置疑的寒意,冰冷锋利地切开周临话语里的愤怒狂潮,“那份卷宗,完美得像一个剧本。每一个关键节点,都精确到秒。周临,你在警校的时候,什么时候交出过一份连标点符号都‘完美无缺’的报告?痕迹报告显示,你在谢怀山中弹前至少三分钟就己经到达了仓库的东北角,枪响时的弹道模型根本无法支撑你当时所在位置能射出那致命一枪!谢怀山的尸检报告更清楚写着,他是被近距离、几乎抵着太阳穴开的枪!你当时在干什么?给他敬礼吗?!”

他的语速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陈述既定事实的冷漠,可那每一句话背后的力量,都如同重锤,狠狠撞击在周临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完美得像一个剧本”这句冰冷的评价,像一道霹雳瞬间照亮了周临记忆中被黑暗蒙蔽的那个盲区——谢淮那张在混乱硝烟中带着诡异微笑的、冰冷而英俊的脸!那张脸,那份掌控全局、欣赏戏目的悠闲……是了,那哪里是意外?那分明是精准到令人胆寒的设计!每一环都紧扣,只为将他钉死在叛徒的十字架上!

惊骇如同毒蛇猛地窜上周临的背脊!他持枪的手臂无法控制地细微震颤了一下,枪口的稳定第一次出现了动摇。血液似乎瞬间被寒意冻结,后背旧伤的新肉被内心的惊涛骇浪撕扯得隐隐作痛。眼底的狂怒像是撞上冰山,碎裂开来,露出底下难以掩饰的动摇、震惊和被残忍愚弄的难以置信。

“你到底……看见了谁?”沈默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动摇,向前稳健地踏出一步!这一步跨越了安全的距离界限,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他目光如刀,死死锁住周临瞳孔深处任何一丝可能的躲闪,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首接拷问在周临的灵魂上。“那个扣动扳机的黑手,躲在哪里?那个‘恰好’看到你举枪的身影,又是谁?!”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映出两个字——谢淮!

周临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口像被沈默的目光狠狠攥住、挤压!那些被他强制压抑、深埋于绝望之下的记忆碎片——那双在硝烟弥漫的仓库角落、冰冷、玩味、带着洞穿一切残忍的笑意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骤然变得无比清晰!谢淮!是谢淮!他“亲眼”看着他父亲毙命!他亲手将他父亲推入死亡!然后,用最冷酷的目光,将他周临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荒谬感和一年来累积的悲愤绝望瞬间冲垮了伪装的堤坝!周临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持枪的手臂沉重得如同灌铅,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但那只紧握枪柄的手,指骨依旧白得骇人,青筋暴起,剧烈颤抖着,昭示着内心的滔天巨浪。他猛地把脸扭向一旁,剧烈地喘息,像是要将肺叶里的冰冷空气全部挤压出去,又像是在抵御胸腔里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大痛苦。

“看……看见了谁?”嘶哑的声音如同垂死的野兽从周临喉咙里挤出,带着令人心寒的破碎和一种自我毁灭的偏执,“我能看见谁?我被你们用枪指着!被打趴在地!被你们按着头塞进车里的时候,卷宗就己经替我盖棺定论了!现在说这些……你是要把我押回去‘协助调查’?还是就地‘清除叛徒’?!”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浓浓的讽刺。枪口虽然垂下,但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像一根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弦,警惕着沈默的任何一个动作。

沈默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浑身伤痕累累、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破碎的旧日战友。看着他此刻被逼到绝境、如同濒死孤狼般挣扎的模样,心脏深处某个角落被沉重的钝器狠狠撞击了一下。那一丝尖锐的痛楚来得迅速而猛烈,让他的指尖在身侧难以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被多层防水密封袋层层包裹的旧款加密特制通讯器,动作稳定而利落地解除外层包装,露出了它黑色的外壳和一小块简易屏幕。在周临带着死寂和戒备的目光凝视下,沈默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手臂扬起,以一个精准稳定的弧度——如同投掷一件被舍弃的、微不足道的器物——将它抛了过去。

那只通讯器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最终“啪”地一声,落在周临脚边几尺之遥的冰冷水泥地上,激起细微的尘埃。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金属外壳反射着阴霾天空的灰暗光泽,像一块通往未知深渊的敲门砖。

“押你回去?”沈默的声音重新响起,如同淬了冰的钢铁,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穿透谎言的锋利,“那是把你送进坟墓。”他的视线扫过周临肩背无法掩盖的绷带轮廓和那双深陷眼窝下的浓重青影,“看看你自己,你在这里坚持不了几天了。追捕你的赏金猎人、本地帮派、还有‘那些人’随时会找到你。你迟早会变成边境线某个不知名角落的一具腐尸。或者更糟,被他们逮到,你会祈求能早点变成腐尸。”

沈默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周临的眼睛上,锐利得如同要刺穿他所有绝望的伪装:“我需要真相。而你需要洗刷身上这份足以逼死你、也能污毁你到灰飞烟灭的污名。这肮脏的‘叛徒’两个字,能毁掉的不止是活着的周临,还有死了的、被人戳脊梁骨唾骂的‘周临’!”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反复捶打着周临那早己不堪重负的心脏。“活下去”、“洗刷污名”……这些他几乎己经放弃奢望的东西,此刻被沈默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赤裸裸地摆在了脚下那冰冷的通讯器旁边。冰冷的现实和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火苗在周临死寂的胸腔里激烈碰撞。

周临垂下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静静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黑色通讯器。阳光吝啬地躲在厚重的铅云之后,只在它边缘冰冷的弧线上留下一道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灰败吞没的黯淡折光。它更像一把通往地狱的钥匙,而非希望的象征。视线边缘,是废弃锈蚀的钢筋断裂口,从墙壁裂缝中狰狞地刺出,尖端闪烁着饱食多年雨水的寒冷光芒,像一条指向自我毁灭的捷径。

沈默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平静,穿透周临脑中尖锐的警铃和呼啸的绝望风暴,清晰地砸在他脸上:“唯一能接近谢淮核心圈子的人,只有你。这条生路,走不走?”他再次向前一步,这一次没有再停下,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之内,沈默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周临紧靠在墙壁的颓然身影。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不容退缩的抉择,如同烙印般灼刻在周临因挣扎而剧烈颤抖的瞳孔里。

“条件?”

这两个字,像从布满砂砾的深渊里被艰难地刮出来的,嘶哑、破碎,干涩得如同摩擦生锈的铁器。周临抬起眼,目光越过沈默的肩膀,死死盯在远处城市污水般的天际线上。那双眼睛不再满是毁灭的狂乱,只剩下一种彻骨的疲惫和一种被逼至悬崖、明知前路是炼狱、却不得不纵身一跃去抓取一线渺茫生机的、掺杂着死气的空洞执拗。

冷硬的风带着污浊的气息灌入沈默的胸腔,他盯着那双终于撬开一丝缝隙的眼眸,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两人之间无形的深渊裂谷之上:“行动代号‘灰烬’,化名‘林舟’,一个被仇家追杀,手里捏着几条硬货路子,走投无路想在毒枭地界重立山头的军火贩子。接近谢淮,钻进他的老巢深处!弄到他所有的交易网络、关键人物证据链!然后,活着把它带出来给我!”他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铁锁,死死锚定周临,“东西在旧教堂神像底座背后。通信器,是你的唯一命线。我会尽可能在暗处撑住你。”他顿了顿,声音压到最低,带着硝烟般的警告,“记好前提:活着。暴露第一要务,是逃命!保住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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