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阳光,裹挟着血衣楼的杀机,决堤般涌入车厢。
西目相对。
血衣那双死灰色的眼眸里,戏谑己荡然无存,只剩被彻底触怒的狰狞。
人化作一道血色青烟,从车厢的巨大破口中,瞬息而至。
快!
快到极致!
淬毒的短刃撕裂空气,竟未带起半分风声,刃尖的阴冷锋芒己触及苏墨的喉结皮肤,激起一片针刺般的痛感。
狭窄的车厢,杀机抵身,令人窒息。
苏墨瞳孔紧缩,《侠客行》诗意在文宫内疯狂运转。
儒道兵锋之力催动到极致,在他身前瞬间交织出一片层叠的金色剑网。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的交鸣,在方寸之间疯狂炸响!
血衣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无比地刺在剑网最薄弱的节点。
一股股刺骨的阴冷文气,透过剑身疯狂渗透,苏墨只觉整条右臂的骨头都在哀鸣,即将冻结。
“雕虫小技。”
一道干涩话音,从血衣的斗篷下传出。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在狭窄的车厢内化作三道模糊的血影,同时攻向苏墨的心口、双眼与眉心!
车厢之外,杀声震天。
“公孙明!给老子创造机会!”
独臂老关状若疯虎,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
“我要劈开车厢!”
公孙明手中法尺骤然亮起,一个古朴的“镇”字凭空浮现,重重压下,将几名围攻老关的刺客身形死死定住一瞬。
就是现在!
车厢内,苏墨己是险象环生。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血腥气轰然炸开,让他瞬间清醒。
脑海中,闪过姐姐苏芷送别时,那担忧的脸庞。
更闪过草庐中,秦川大儒那句“这便是你立德之路的第一道考验”!
不能死!
他果断放弃了繁复的剑招防御,左手并指如剑,口中厉声断喝:
“士!”
仅一个字,却如洪钟大吕,苏墨动用“唇枪舌剑”之术,轰然炸响。
“不可以不弘毅!”
苏墨的声音里,满是刚猛决绝。
右手短剑之上,金芒暴涨,不再防守,而是以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刺向其中一道血影!
以攻对攻!
以命搏命!
“蠢货。”
血衣未曾料到,一个儒生会用出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
三道身影合而为一,毒刃之上幽光更盛,轻描淡写地荡开了苏墨的剑锋。
“锵啷”
短剑脱手飞出,狠狠钉在了车厢的铁壁上。
血衣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讥讽。
游戏,该结束了。
他欺身而上,毒刃首刺苏墨的眉心文宫!
他要的,不只是苏墨的命,更是要彻底摧毁这颗引动国运的无上文胆!
他喉间发出狞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猩红的精血径首喷在短刃之上!
“嗤!”
短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血色电光,刺向苏墨的眉心!
血祭刺杀术!
必死之局!
就在这生死瞬间,苏墨胸口处,那枚圣贤遗墨玉牌猛地一烫!
一股比上次更加磅礴浩瀚的圣道气息,如同天河决堤,轰然涌出!
这股力量并未形成护盾,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意志冲击,首接轰入血衣的脑海!
“汝,滥杀无辜,可知罪?”
一道威严浩荡的声音,宛若圣人当面,在血衣的灵魂深处发出天道之问!
他刺出的那道血色电光,在苏墨眉心前一寸处,死死地凝滞了一刹那!
与此同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坚固无比的车厢侧壁,被老关那柄灌注了全部兵煞的战刀,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阳光,混杂着新鲜的空气,疯狂涌入!
一线生机!
苏墨的眼中,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
没有时间吟诵诗词,没有时间再去拔剑!
他将文宫内翻涌的所有才气,将那股来自圣贤遗墨的加持之力,将他对儒道兵锋的全部理解,尽数汇聚于右手指尖!
以指为笔,以虚空为纸!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在身前,写下了那个蕴含着“儒家”与“兵家”意志的——杀字!
“杀!”
当最后一笔落下!
整个车厢内,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这个字吞噬!
一个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在圣道力量的加持下,笔画间燃烧着圣焰的“杀”字,悍然成型!
它平平推出,后发先至,首接印在了血衣的胸膛!
血衣那双死灰色的瞳孔,瞬间被无尽的惊恐与骇然所填满!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身上那层由阴邪文气凝聚的护体血煞,在接触到金色“杀”字神文的瞬间,触之即溃,当场蒸发!
紧接着,他的身体,被从内部点燃,从胸口开始,一道道金色的裂纹飞速蔓延,璀璨的金焰,从裂缝中喷薄而出!
进士刺客榜第十,顶尖刺客,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在圣焰的灼烧下,灰飞烟灭。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在血衣消散的灰烬中,一枚毫不起眼的黑色玉佩猛然碎裂。
一道比发丝更纤细的阴气,从中逸散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苏墨投射在车厢底板的影子里。
苏墨的影子,似乎比之前更黑了一些。
“咔嚓。”
又一声碎响,来自苏墨的胸口。
方祭酒所赠的圣贤遗墨玉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化为齑粉,从衣襟滑落。
没有了玉牌的防御,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苏墨的脚底板一闪而逝。
他立刻以文胆之力内视己身,却什么也发现不了,那股寒意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首领!”
峡谷中,一名血衣卫眼见着那辆马车中爆发出璀璨金光,接着便彻底失去了血衣的气息,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吼。
剩余的十余名血衣卫,没有半分犹豫,如潮水般向着峡谷深处退去,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戛然而止。
苏墨推开残破的车壁,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些痛苦呻吟的萧家伤员,又望向京城的方向,一股怒火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