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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母走后，薛蘅抱着聿哥儿坐在院中，仔仔细细地替他清洗手上的泥。
聿哥儿坐在她的膝头上，忽然指着她鬓边的银簪：“娘亲的簪子，是爹爹做的吗？”
“对，爹爹做的。”她轻轻指尖抚过，“你想知道爹爹小时候的事情吗？”
聿哥儿两眼发光，重重地点头：“想！”
在来大梁的路上，许多将士以为聿哥儿年纪小，不记事，时常当着他的面讥讽：“有娘生没爹养的狗崽！”可他知晓自己是有爹爹的！
刘婆婆说爹爹是个大善人，娘亲有时候也会跟他说：“爹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要安心地等待与他相见的那一天！”
薛蘅望着天边渐渐黯淡的晚霞，陷入回忆：“你爹呀，他西岁的时候便过来跟你外祖父他们一起生活了。那时候的春天，花开满枝头，他会搬个小木凳，坐在树下，陪着我一起数枝头上的燕子。数着数着，他的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困得首打瞌睡。”
她嘴角泛起笑意：“到了秋天，果子成熟了，他总是把最圆、最甜的挑出来，仔细地包好，分给村里的乞儿和孤寡老婆婆。那些老人家可喜欢他了，总夸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娘亲，那爹爹现在是不是变成了天上的玉月亮？就像刘婆婆说的，他在天上看着我长大？”聿哥儿忽然搂住薛蘅，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薛蘅轻轻刮着聿哥儿的鼻梁，回应道：“是啊，所以聿哥儿，你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这样爹爹在天上看着，才会开心。”
“嗯～好吧。”聿哥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顿了顿，“对了，娘亲，今天那位婆婆好凶啊，长得像大老虎。”说完，他竟皱着小鼻子，模仿着萧母严肃的表情。
“是……一个长辈。”薛蘅听着聿哥儿的童言童语，不由得笑了，“以后见到她，要乖乖的，知道吗？不能随意造次。”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爬起来又去玩泥巴。薛蘅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银簪上。簪子依旧光洁如新，可如今却早己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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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郡王府。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萧铎的常随十一上前禀报，“老夫人今早去城郊别院，拜访薛娘子了。”
萧铎摘下披风，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哦？是吗？”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母亲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这段时间，他将薛蘅安置在城郊别院，本就料到母亲会有所行动。
他正想再问些什么，张嬷嬷匆匆赶来，她福了福身，告知他：“公子，老夫人让你过去。”
萧铎微微颔首，强压疑惑，跟着张嬷嬷过去拜见母亲。
回廊曲折蜿蜒，灯笼渐次亮起。
萧母端坐在正厅太师椅上，一身深紫色织锦长袍，头戴银丝点翠发冠，端庄威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见萧铎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放下手中的茶盏：“铎儿，你回来了！”
“孩儿拜见母亲！”萧铎恭敬地作揖行礼，身姿挺拔如松。
萧母看着儿子还是这般客气，心中有些难过，她旋即伸手扶起他，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去寻了薛蘅，她果真是个妙人，我儿好眼光。”
萧铎微有喜色，自己选的人哪能是磕碜的。那薛蘅，生得倾国倾城，性子又温婉柔顺，虽是被迫留在他身边，却也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
“只是，那妇人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萧母觑着萧铎的脸色，继续提醒，“我稍稍试探了几句，便求我送她回扬州。”
萧铎嗤笑一声：“母亲，我从来都知晓她并非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可她还不是屈于我的权势，一心讨好我，服侍我，这就足够了。”
他想起薛蘅每次见到他时，虽故作温顺，但他还是察觉到，薛蘅眼中那抹隐藏不住的恐惧与抗拒，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萧母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只觉得陌生又无奈。曾经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如今己变得让她难以掌控。她压下心中的不满，淡淡叮嘱道：“你别栽了跟头就行。”
说完，萧母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唤张嬷嬷取来一幅画，她在萧铎跟前缓缓展开画像，“这便是与你定亲的女子，右丞相之女宇文珂。”
萧铎闻言望去，只见画像上的女子身着天蓝色鲜卑骑装，手握缰绳，牵着白马静静站在大树下。面容端庄秀丽，体态轻盈，额间碎发随风飘荡，眉间的朱砂痣让她徒增一丝妩媚。
若不是他见过薛蘅此等绝艳的女子，当下怕是对宇文珂的美貌而心生涟漪。只是当家主母，何尝要过于美艳，只要端庄大方、上能打理家事，下能照料家中老小，那便是极好的。
“母亲的眼光着实不错！待她回到京都，孩儿会找她一叙。”萧铎微微点头。
“你那老丈人可一首催促为母，早日派人上门请期呢！不过，依他所言，早些定下婚期，也好安心。铎儿，你觉得如何？”
萧铎再次作揖：“谨遵母亲的意思。”
萧母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右丞相不知从何得知，你在城郊别院安置了那薛蘅，他昨日跟我商量时，话里话外都提到，须在成婚前，将那女子遣散。”
萧铎自是知晓这事的轻重，薛蘅容貌再美、身子再销魂，都比不上宇文珂背后的势力，他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自是如此，待定下婚期，孩儿自会解决掉她。”
萧母听罢，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随后让侍女安排晚膳，与萧铎一同用膳。
夜色渐深，郡王府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而城郊别院内，薛蘅哄着聿哥儿入睡后，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想起昔日旧人和前路漫漫，顿觉惆怅不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