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魏柯的脸上。他眯起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天空——刚才还只是阴云密布,转眼间已是黑云压顶,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
"快!往高处走!"魏柯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却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吞噬大半。
营地瞬间乱作一团。妇女们尖叫着抱起孩子,老人们踉踉跄跄地试图收拾所剩无几的家当。魏柯看到陈老丈正费力地拖着一个装满草药的包袱,浑浊的泥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
"老丈,别管那些了!"魏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保命要紧!"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张猛那张狞笑的脸。他和他的二十多个手下已经抢先冲上了西侧的山坡,那里有几个天然形成的洞穴。
"书生!"张猛站在高处,雨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往下淌,"要不要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一软,赏你个角落蹲着!"
魏柯咬紧牙关,没有理会这挑衅。他转向身后惊恐的人群——大多是老弱妇孺,张猛一伙离开时带走了大部分青壮年。
"跟我来!东边也有高地!"魏柯搀扶着陈老丈,带领人群向另一侧移动。
泥浆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魏柯感到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小腿——是他们的粮食袋,已经被洪水冲散,黑乎乎的粗粮混在泥水里,转眼就消失不见。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妇女的尖叫声刺破雨幕。
魏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被急流冲得东倒西歪,她的母亲拼命伸手却够不着。没有多想,魏柯松开陈老丈,一个猛子扎进浑浊的水中。
水流比他想象的更急更冷。魏柯感到肺部一阵刺痛,但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在女孩即将被冲走的刹那,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
"抓紧我!"魏柯将女孩托出水面,自己却被一个浪头拍得踉跄。他的脚踝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痛让他差点松手。
终于回到"岸边"——如果这泥泞的斜坡能称作岸的话。魏柯把女孩交还给那位哭成泪人的母亲,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划破,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魏先生..."是小荷的声音。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手里捧着一块破布,想给他包扎。
"先不用。"魏柯勉强笑了笑,"我们得继续往上走。"
当他们终于爬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岩架上时,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魏柯数了数人数——还好,除了几个张猛的人,其他都跟了上来。
"用这些藤蔓和树干搭个遮雨棚。"魏柯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人,"老人和孩子到中间去。"
雷声越来越近,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魏柯看着人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西侧——张猛一伙占据的洞穴干燥宽敞,而他们只能在这露天岩架上挨淋。
夜幕降临后,情况更加糟糕。风雨中,魏柯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最让他担心的是小荷——这个一直很坚强的小女孩现在蜷缩在一个妇人怀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她烧得厉害。"老妪摸了摸小荷的额头,摇摇头,"热邪入心,怕是..."
"有办法退烧吗?"魏柯急切地问。
"要是有白蒿就好了,可这荒山野岭..."
魏柯二话不说,抓起那顶已经漏水的斗笠:"哪里能找到?"
"山崖背阴处或许有,但这黑灯瞎火的..."老妪的话没说完,魏柯已经站起身。
"我去去就回。"
"你疯了吗?"陈老丈拉住他,"这暴雨天,山路滑得很,一不小心就..."
"总不能看着她死。"魏柯紧了紧腰带,将玉佩塞进衣襟贴肉藏着,"告诉大家别睡太死,注意山洪。"
踏入雨中的那一刻,魏柯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出来,而是低估了暴雨的威力。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他只能凭记忆往山崖方向摸去,每走一步都要试探地面是否稳固。
闪电不时划破夜空,短暂地照亮前方的路。魏柯的布鞋早已湿透,脚底磨出了水泡,但他顾不上这些。转过一个山坳时,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
"怎么回事?"魏柯下意识摸向胸前。
玉佩在发烫!
他惊讶地掏出玉佩,只见那青白色的玉面上竟泛着微弱的荧光,在雨夜中格外显眼。更奇怪的是,当魏柯无意识地转动身体时,玉佩的温度会随之变化——当他面向东北方向时,温度最高。
"这是...在指引我?"魏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一道闪电劈下,魏柯鬼使神差地顺着玉佩"指引"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灌木丛后,他惊讶地发现一处隐蔽的石缝,而石缝周围,赫然生长着一片白蒿!
"真的有..."魏柯顾不得多想,赶紧采集药草。就在这时,玉佩的温度突然急剧升高,烫得他差点脱手。
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西侧传来——是张猛他们占据的洞穴方向!
魏柯下意识地藏好药草,朝声源处摸去。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到骇人的一幕:几只灰狼正撕咬着一个人往洞穴深处拖,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张猛和他的手下乱作一团,有人拿着火把胡乱挥舞,但更多的狼影在洞口徘徊。
"原来他们占了狼窝..."魏柯恍然大悟。
他本该转身就走——这些人刚刚还想害死他们。但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魏柯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
"点火把!"他终于大喊出声,"狼怕火!"
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见,魏柯不敢久留,转身就往回跑。怀里的药草和发烫的玉佩提醒着他更重要的使命。
回到营地时,小荷的情况更糟了,已经开始说胡话。魏柯赶紧把白蒿交给老妪,看着她捣碎药草,挤出汁液喂给小荷。
"会好起来的。"魏柯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荷,还是安慰自己。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已经恢复了常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魏柯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不仅是这场暴雨冲刷过的山林,还有他自己。
远处的雷声渐渐远去,但魏柯心中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