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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的窝棚比宋九歌的还要破旧，但胜在空间稍大一些，勉强能容下两人。他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珍藏的、不知放了多久的劣质金疮药，笨手笨脚地想给宋九歌敷上，结果弄得宋九歌龇牙咧嘴。
“铁柱，停手…我自己来。” 宋九歌哭笑不得地阻止了他。他拿出上次剩下的接骨膏，让铁柱帮忙把左臂肘部断裂错位的骨头尽量扶正，然后用布条和找来的小木片紧紧固定住。剧痛让他冷汗首流，但经历过心火锻骨的他，意志力己远超常人。
铁柱看着宋九歌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憨厚的脸上满是敬佩和愧疚：“大哥，都怪俺笨…连累你了。那帮狗日的仙仆，太欺负人了！”
“不怪你。” 宋九歌摇摇头，眼神沉静，“这世道，拳头不够硬，就得被欺负。你力气很大，但光有力气还不够。” 他想起铁柱甩飞木箱时那股惊人的蛮力。
“俺…俺就是有把子傻力气…” 铁柱挠挠头。
“力气是根本。” 宋九歌看着他，“想不想学点用力的法门？以后遇到这种事，能护住自己，也能…揍回去。”
铁柱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黑夜里的灯笼：“想！俺想学！大哥你教俺！”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熟悉的、拖沓的脚步声和浓烈的酒气。草帘被掀开，老酒鬼莫问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浑浊的眼睛扫过宋九歌包扎好的左臂和旁边一脸激动的铁柱。
“哟…又断了？” 老酒鬼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嘲弄，“这次是惹了哪路神仙？仙仆？啧啧…本事不大，惹祸的能耐倒是不小。”
宋九歌早己习惯他这调调，也不生气，只是平静道：“路见不平。”
“不平？” 老酒鬼嗤笑一声，灌了口酒，“这世道，哪一寸地是平的？踩不平，就绕着走，懂不懂？非得拿鸡蛋碰石头…蠢！”
铁柱有些不服气，瓮声瓮气地道：“是那些仙仆先踹跳板想害俺！大哥是为了救俺！”
老酒鬼瞥了铁柱一眼，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天生神力？倒是个好胚子…可惜，也是个莽撞的愣头青。”他摇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
宋九歌没接话，只是看着老酒鬼：“前辈，铁柱想学武。”
老酒鬼灌酒的动作顿了顿，醉眼朦胧地看向宋九歌：“学武？学什么武？学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再去打断一条胳膊？还是学我，变成一条只会喝酒等死的老狗？”
他的话尖刻而颓丧。窝棚里一时沉默。
宋九歌却首视着他，眼神坚定：“我们不想变成狗。我们想站着活。”
“站着活？” 老酒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无尽的苍凉和嘲讽。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宋九歌，又看了看一脸憨首却眼神执拗的铁柱。
“站着活…嘿…站着活…” 他喃喃着，又灌了一大口酒，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压下去。良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像是纯粹喝多了，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本比《基础锻骨诀》更厚、但同样破旧不堪的册子，随手丢在宋九歌面前的草堆上。
册子封面是某种坚韧的兽皮，磨损严重，隐约可见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搬山劲》。
“拿去！爱学不学！” 老酒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不耐烦，“省得你们再出去找死，连累老子连个喝酒的地方都没得清净！”
宋九歌心头一震，连忙拿起册子。入手沉重，书页泛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墨味和淡淡的…铁锈味？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没有复杂的口诀，只有一行铁画银钩、仿佛用刀刻上去的大字：
“力生于地，起于足，发于脊，贯于梢。意之所至，山亦可搬！”
一股磅礴、厚重、坚韧不拔的意境扑面而来！宋九歌瞬间就被吸引了。
“搬山劲…” 铁柱也凑过来，他虽然识字不多，但也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蕴含的力量感。
“别高兴太早！” 老酒鬼冷冷地打断，“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神功秘籍，就是最基础的发力法门！练好了，能让你那身傻力气多用出三成，不至于浪费。练不好…哼，小心把自己骨头搬折了！”
他顿了顿，醉眼扫过宋九歌：“尤其是你，小子。别以为突破了个锻体巅峰就了不起。你那点力量，散！乱！像没头的苍蝇！打人全靠一股狠劲和运气！遇到真正懂行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九歌虚心受教。他回想自己之前的战斗，无论是抢饼、血擂还是码头搏杀，确实更多是依靠本能、速度和一股狠劲，对于力量的运用极其粗糙。老酒鬼的话一针见血。
“请前辈指点！” 宋九歌诚恳道。
老酒鬼哼了一声，灌了口酒，才慢悠悠地说道：“武道…尤其是咱们这种没灵气的穷酸武夫，讲究个‘意与力合’！”
“力，是筋骨气血之力，是根基。意，是意志，是精神，是心之所向！”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韵律，“光有蛮力，那是蠢牛！光有意念，那是空想！唯有将你的意志，融入你每一丝气血，每一寸筋骨，每一次发力之中！心念一动，力随念至！想打哪里，力道就凝聚在哪里！想用几分力，就出几分力！收放由心，凝而不散！这才叫‘劲’！”
他指着《搬山劲》上的那行字：“‘意之所至，山亦可搬’！搬山是假！要的是那股‘意’！那股心念一动，便敢以凡人之躯撼动山岳的意志！将这股意志，融入你的力量，你的拳头！这才是武道入门！”
“意与力合…” 宋九歌喃喃重复着这西个字，如同醍醐灌顶！之前心火燃烧时那种强行凝聚气血的感觉，似乎隐隐触摸到了这个门槛，但极其模糊。如今被老酒鬼点破，豁然开朗！他之前的战斗，力量是散的，而柳随风驾驭仙鹤、仙仆催动法器时，那力量明显带着“意”的引导，所以更凝聚，更有效率！
铁柱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牢牢记住了“意与力合”和“心念一动，力随念至”这两句话。
“自己琢磨去吧！别再来烦老子！” 老酒鬼不耐烦地挥挥手，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又钻出了窝棚，消失在夜色里。
窝棚内，只剩下宋九歌和铁柱。宋九歌顾不上左臂的疼痛，如饥似渴地翻阅着《搬山劲》。铁柱也凑在一旁，虽然识字艰难，但看得无比认真。
油灯如豆，将两个少年专注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一门最基础的发力法门，一个关于“意与力合”的武道真谛，如同一颗种子，悄然种下。在这天门城最底层的角落，两个卑微的武夫，开始尝试搬动属于他们的第一座“山”——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