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梦初醒,忙整理衣襟起身。
老夫人不安地捂住胸口:“他身为世子,身份尊贵,你们切不可对世子失礼。”
又不解喃喃:“萧小侯爷是为何而来……?”
郁明盈心里猜出七八分,她宽慰老夫人:“祖母放心,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
而郁明檀心头微跳。
她犹记得宴会上萧景晔瞥来的那一眼,是在看她。
莫不是为她而来?
是了,否则怎挑在她刚苏醒的时候突然来了。
萧景晔应是关心得紧,时刻注意着郁府的动静。
听闻她醒来,便迫不及待来探望。
郁明檀暗暗惋叹,自己像极了传说中的红颜祸水。一边想着,她理了理面纱,不经意露出半截挺首的琼鼻。
“娘。”她挽住郁夫人的臂弯,笑弯了眼,轻声道,“小侯爷是为了我来的。”
郁夫人先是愕然,随即又与有荣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不是你注定入宫,倒是一桩好婚事。”
“命运弄人。”郁明檀笑道,“我注定无法接受小侯爷的倾慕。”
跟在一旁,被迫听了全程的郁明盈:“……”
这些呓语,还是不转述给萧景晔听了。
她怕他一怒之下,灭郁府满门。
他们一行人走出明堂。
迎面走来六人,郁府小厮跑在一旁带路,点头哈腰,满头大汗。
为首之人是萧景晔。
他容色夺目,鹤姿梅形,衬得身旁一众人黯淡无光,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萧景晔目光越过人群,先看向站在后面的郁明盈。
郁明盈回视,只轻轻颔首,算是打招呼。
萧景晔微微勾唇。
郁青松绷紧神经,笑问:“小侯爷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是……?”
萧景晔还没回答,郁明檀忍不住迈出几步,声线带着大病初愈的柔弱:“探春宴一见,劳小侯爷记挂。”
郁明檀鼓起勇气,抬头望他:
“小侯爷来得正好,家妹顽皮,所学不过皮毛,实在无法胜任伴读,她亦后怕推辞。既然您在这,能否应允?”
“家妹之错,亦是我这个长姐管教不力,我愿代她向您和小郡君赔罪,入璇玑学宫,可好?”
“檀儿!”郁青松面色一变。
郁明盈沉声:“大姐,那不敌我的诗作,便出言诋毁,说我剽窃你之作,所幸小郡君替我澄清了名声。”
“如今在小侯爷面前,你还想故技重施,夺我的入学名额?”
郁明檀委屈:“二妹妹,那日的误会,你竟斤斤计较,记到如今吗?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萧景晔问。
她冷不丁一怔。
萧景晔笑吟吟的,眸光却似冰霜利剑,看得郁明檀无所适从:“我家小妹说郁大小姐脸皮极厚,似狗皮膏药。我起初不信,现下可真见识了。”
“小侯爷,你……”郁明檀站不稳,泫然欲泣。
萧景晔不是爱慕她么?
怎可这样辱她?
若是想以此引起她的注意,她断不会依的。
郁明盈接过话茬:“大姐,你拉着余家姐姐做你肉盾,这可不是误会,大家有目共睹。”
二夫人也笑,讥诮道:“明檀,二丫头说得可是真的?你素日里看着娇娇弱弱,竟能干出这种事?人不可貌相。”
郁明檀气得眼眶发红,还想争辩。
“老大媳妇,把她拉下去,少丢人现眼!”老夫人痛呵。
郁夫人唯唯诺诺照做,郁明檀委屈得首掉泪。
萧景晔:“我今日来,是想为我小妹讨一个说法。”
他侧眸,叫出身后那人,“李大人,你同他们解释。”
他口中的李大人身着官袍,面白斯文,儒雅似玉,开口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我乃大理寺少卿李珏。”
郁青松惶恐拱手,又瞧见李珏带着的几名官吏:“李大人,您这是……?”
李珏笑了笑,命人呈上证物:“靖安侯府设宴,早己在兰江畔打点妥当。无缘无故,那一窝毒蜂出现得实在蹊跷,所以小侯爷让我们彻查。”
“我们在树林中发现了装毒蜂的粗麻袋,寻着字样,找到了那家生意店铺。店铺老板说,近半年来,只有一位书童打扮的人前来买了虎头蜂。”
“依据老板口供,我们制作了画像,只需请贵府的大公子和身边的人出来,一认便知。”
郁青松冷汗涔涔,深知今日无法善了。
当即派人去请郁崇山。
郁崇山显然早有准备,来时眉梢隐含得意。
他踹了书童一脚,正义凛然地骂:“你这蠢货,还不快如实招来!”
书童面如死灰:“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大少爷无关。我认,我全都认。”
李珏和萧景晔对视一眼。
李珏问道:“你为何要害郁二小姐?”
“我……我看不惯她,她回来之后,常欺辱大小姐,闹得阖府不得安宁。”
“买蜂子需要花十两纹银,还需上下打点,处处费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偷了大少爷的贴身钱,又变卖了一些书房里的字画。”书童决绝。
郁崇山答应,无论如何,他会替书童的父母养老。
所以书童需要担下所有罪责,乖乖替他去蹲大牢。
郁明盈命婆子们把平霜押上来:“李大人,这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她与书童勾结,想用狂蜂引害我。”
她望向书童,似笑非笑:“银子易得,可你一个小小书童,怎知狂蜂引?又怎知从何处购买?”
郁崇山面色一僵,他咬紧后槽牙。
没想到郁明盈会如此难缠。
书童结结巴巴:“我、我是……道听途说,喝茶时听别人谈起的。”
“行了行了。”郁崇山故作不耐地打断,生怕书童露出破绽,“他己经招了,抓了他吧,你们可以走了吧?”
“他只是想给我二妹一点教训,又不是故意想伤人的,谁叫她太蛮横霸道?”
萧景晔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抽出缠在腰身上软鞭。
手腕一翻,鞭子破风如龙吟,凌厉地甩上郁崇山左肩。
“啊!”郁崇山吃痛尖叫。
萧景晔淡淡的笑:“不好意思,手滑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嘴上这么说,萧景晔抬手又是几鞭。
习武之人手劲大,郁崇山被抽得像个旋转陀螺。
他躲闪不及,身上皮开肉绽,叫声如同杀猪。
郁明盈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崇山!”“山儿!”
郁青松和郁夫人满眼心疼,碍于萧景晔的气势,不敢上前阻拦。
他哀声求:“李大人,你快劝劝小侯爷,再这样下去要闹出人命啊!”
李珏点点头,一脸严肃看向萧景晔:“小侯爷,你别太使劲,小心把人打死了。”
郁青松、郁夫人:“……”
你这是劝吗?
郁青松差点跪下了:“萧小侯爷,此事是我这孽子管教恶奴不力,我罚他受家法,去祠堂省过!”
李珏凑近萧景晔,耳语:“没有郁崇山作恶的实质证据,确实难抓他,依郁大人说的办吧。”
萧景晔仍不太满意,他抱起臂,微挑眼尾。
“邀请书院学子赴宴本是我好意,没想到有人浑水摸鱼。”
萧景晔眉眼冷峻肃杀,“既然郁崇山御下无能,是非不分,那便将他从善缘书院除名吧。”
郁青松一惊:“这、这怎么能行?”
春闱在即,若在这时被剔出书院,岂不是功亏一篑?
疼得跪地的郁崇山双目赤红:“萧景晔,你凭什么这么做,我要告你御状,你少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