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套房的奢华在顾凛眼中己沦为镀金的牢笼。窗外是繁华都市的流光溢彩,窗内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个掌控一切的女人带来的无形重压。
江烬从随身的黑色金属箱中取出一个物件。那并非寻常的镣铐,而是设计极其精密的脚环,通体哑光黑色,边缘镶嵌着暗金色的纹路,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科技感与禁锢感。它无声地宣告着顾凛此刻的身份——一个价值连城却失去自由的囚徒。
“伸手,或者伸脚,选一个。”江烬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却比那脚环本身更冷。她站在顾凛面前,居高临下,红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锁定了她的猎物。
顾凛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无声的嘶吼被哑疾死死封在胸腔,化作眼底翻腾的怒火和屈辱。他死死瞪着江烬,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因极致的愤怒和抗拒而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吧台上,昂贵的酒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反抗?在这架私人飞机上,他引以为傲的保镖力量和自身的力量,在她面前如同纸糊。激光灼刻心口的剧痛和屈辱尚未散去,那份契约上被钢笔刺破掌心染血的签名更是新鲜的耻辱烙印。
“看来,你替我选了脚。”江烬轻笑一声,那笑声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脆却毫无温度。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如同捕猎的豹子,瞬间欺近。顾凛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脚踝一凉,紧接着是金属合拢时“咔哒”一声轻响,带着机械的精密感,宣告着禁锢的完成。
沉重的感觉瞬间箍住了顾凛的右踝。那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首刺骨髓,比被激光灼刻时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灵魂的寒意和无力。
几乎是脚环合拢的瞬间,顾凛就爆发了。所有的愤怒、屈辱、不甘,如同岩浆冲破地壳,即使无法发声,也化作了最原始的反抗。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的脚环,用尽全力向外拉扯。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额角的冷汗瞬间渗出,顺着紧绷的太阳穴滑落。
“呃…呃啊——!”破碎的气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这冰冷的桎梏。每一次拉扯,坚硬的金属边缘都毫不留情地摩擦着他脚踝内侧最脆弱的皮肤。
江烬没有阻止,只是退开一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实验品。她甚至微微歪着头,长发滑落肩头,红唇的弧度加深。
很快,顾凛白皙的脚踝皮肤就被磨破了。细小的血珠先是沁出,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徒劳而激烈的拉扯,血珠汇聚成细小的溪流,蜿蜒而下,染红了银亮的金属边缘,也染红了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那抹刺目的红,在奢华的水晶灯光下,显得格外凄艳,也格外屈辱。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新刻的彼岸花纹身,带来一阵阵闷痛。最终,脱力感如潮水般涌来,他颓然松手,身体微微摇晃,不得不扶住吧台才勉强站稳。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境地——绝对的掌控之下,任何挣扎都是徒增狼狈。
“闹够了?”江烬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反抗从未发生。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套房内宽敞得近乎奢侈的浴室方向,“去洗干净。我不喜欢我的所有物沾着血污和汗味。”
“所有物”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顾凛的耳膜。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江烬,那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足以将她洞穿。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感受到脚踝处清晰的痛感和那脚环冰冷的重量。
江烬无视他杀人的目光,率先走向浴室。顾凛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脚踝的疼痛和内心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过了几秒,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每一步,那脚环都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也发出轻微的金属拖拽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浴室里氤氲着未散的热气,巨大的落地镜占据了整面墙。江烬没有离开,而是姿态慵懒地倚靠在镶嵌着金边的门框上,双臂环抱,仿佛这里是她观赏戏剧的包厢。
顾凛站在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与脚踝的灼痛形成鲜明对比。他背对着江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可能流露的任何脆弱。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解衬衫的扣子,手指因为愤怒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然而,就在他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镜子里!
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原本应该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的身影。但此刻,镜面上却浮现出清晰的监控画面——正是他此刻在浴室里的实时影像!角度刁钻,将他僵硬的背影、解扣子的手、甚至脚踝上那带血的脚环都捕捉得一清二楚。画面清晰稳定,旁边甚至还有几行滚动的数据流,显示着他的体温、心率等生理指标。
一股寒意瞬间从顾凛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脚踝的冰冷更甚。这不仅仅是一个定位器,这是一个全方位的监控枷锁!他连最私密的空间都被彻底剥夺了。他猛地回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倚在门边的江烬。
“喜欢吗?”江烬迎上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欣赏着他脸上瞬间碎裂的镇定和汹涌而上的屈辱与惊怒。“高科技产品,防水防震,实时监控。确保我的‘投资’安全无虞。”她刻意加重了“投资”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心口被衬衫半掩的纹身处,又滑向他流血的脚踝。
顾凛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向那面映着监控画面的镜子!
“砰——!”
一声闷响。预想中玻璃碎裂的画面并未出现。那镜面不知是什么特殊材质,坚硬无比,顾凛的拳头砸在上面,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和指关节处传来的剧痛。镜面上的监控画面甚至没有丝毫晃动,依旧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和狼狈的姿态。
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拳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大口喘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狂乱,脸色苍白,嘴唇因用力咬合而毫无血色,脚踝的血迹在灯光下触目惊心。而镜面深处,那个倚门而立的红裙身影,却显得那么从容,那么强大,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将他死死压在这黄金囚笼的谷底。
挫败感和更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缓缓垂下手臂,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江烬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似乎淡去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站首了身体,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一步步走近。
她没有说话,只是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顾凛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颈,如同实质。浴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她身上传来的冷冽幽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顾凛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镜子。镜子里清晰地映照着他身后江烬的身影,也映照出她随意拿在手中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处于待机状态。屏保画面并非什么高科技的纹路或者商业图表,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雪山的照片。
画面构图极其冷峻。连绵的、覆盖着万年冰雪的陡峭山脊占据了大部分视野,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仿佛暴风雪即将来临。没有阳光,没有生机,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亘古不变的苍茫与孤寂。最高的那座雪峰如同指向苍穹的利剑,透着一股决绝而悲怆的意味。照片下方,似乎还有一行极小、极淡的水印文字,在镜面反射下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珠穆朗玛”和“零下三十度”几个字眼。
这个屏保,与江烬展现出来的科技感、掌控欲、甚至是此刻的冷酷,都格格不入。那雪山散发出的孤寂、寒冷、甚至死亡的气息,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击中了顾凛。
为什么是雪山?为什么是这种地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江烬似乎并未察觉顾凛通过镜子的窥视。她只是看着顾凛微微颤抖的脊背和脚踝刺目的血迹,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尖。她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流血的伤口,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抹刺目的红时,又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烫到。
最终,那只手只是收拢,垂回身侧。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浴室,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留下顾凛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脚踝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口的纹身也在隐隐作痛,而镜中那片苍茫冰冷的雪山影像,如同一个巨大的、未解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带来比脚铐更深的寒意。
镜面上的监控画面依旧冰冷地运行着,清晰地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暴怒到无力,再到此刻面对那雪山屏保时,眼中无法掩饰的惊疑和……一丝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