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霉味混合着刺鼻的金属锈蚀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光线,只剩下意识深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耳边自己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的喘息,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断绝。
罗星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打碎后又随意丢弃在垃圾堆里的破布。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拉扯着破碎的内脏,带来深入骨髓的钝痛。源晶核心沉寂如死,手腕上那圈根须印记彻底黯淡冰冷。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腰侧被一道坚韧却冰冷的能量紧紧缠绕——那是妹妹新生的空间根须。它如同最粗糙的绳索,将他残破的身躯牢牢固定在……某个冰冷、坚硬、狭窄的平面上?
身下传来细微的、带着粘稠感的震动。不是地面,更像是什么巨大金属结构的表面。
“哥……哥……” 压抑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极致恐惧的呼唤,如同黑暗中垂下的蛛丝,刺入罗星混沌的意识。
是小曦!
罗星用尽灵魂的力量,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与剧痛,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但很快,一种源自重伤躯体的、极其微弱的热感应视觉(并非幽晶视界,而是重伤后的生理本能)缓缓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极其狭窄、倾斜向下的金属甬道内。两侧是冰冷的、布满锈迹和不明粘稠液体的金属管壁,头顶是同样锈蚀的管道或桁架,距离他们蜷缩的身体不足半米。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罗曦就蜷缩在他身边,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她瘦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着,覆盖着灰黑色污染烙印的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那双在黑暗中依旧能捕捉到的、布满血丝的眼中,清明的星光被巨大的惊恐挤压得只剩针尖大小,死死盯着甬道倾斜向下的、被更浓重黑暗吞噬的深处。
而在她失去左臂的肩部伤口处——那根新生的空间根须,此刻正如同受惊的毒蛇般昂起!通体流淌的湛蓝光芒在绝对黑暗中如同幽幽鬼火,剧烈地明灭闪烁!根须主体绷紧,末端分裂出数条更加纤细、如同狂舞触手般的能量分支,疯狂地向着西周的黑暗虚空抽打、探刺!每一次舞动都伴随着能量逸散的细微“滋滋”声,将周围冰冷的空气切割出短暂的、带着空间撕裂感的涟漪!
【目标罗曦:空间根须(实体态)……活性:高(失控)!】
【精神负荷:灾难级!意志核心固守……剧烈波动(濒临崩溃)!】
【污染烙印……活性上升!混乱低语冲击强度:峰值!】
【行为模式:无差别防御/空间能量过载宣泄!】
提示音带着毁灭性的警告!罗曦的状态极其危险!新生根须在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低语冲击下彻底失控!这不仅在飞速消耗她本就不多的精神力,那狂舞的空间能量分支更是致命的威胁——随时可能撕裂这狭窄的甬道结构,或者……误伤近在咫尺的罗星!
“小曦……冷静……”罗星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血沫,声音嘶哑微弱,试图传递安抚的意念。但剧痛和虚弱让他连精神波动都难以凝聚。
“他……他在外面……在找我们……”罗曦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覆盖烙印的右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冰冷的管壁,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我听到……切割声……还有……狼的呼吸……”
狼的呼吸?银狼骑士的机械座狼?!
罗星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幽晶视界失效,源晶沉寂,他对外界的感知近乎为零。但罗曦的空间根须,似乎赋予了她某种对空间扰动的敏锐首觉?她的恐惧绝非空穴来风!
嗡——!!!
仿佛为了印证罗曦的恐惧,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切割感的波动,如同无形的钢针,穿透了厚重的金属管壁和黑暗,狠狠刺入了两人的感知范围!
这波动并非持续,而是极其短暂、如同幽灵般一闪而逝!但那种熟悉的、属于秩序裂痕的法则切割气息,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瞬间让罗星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他真的在附近!在搜寻!而且距离……恐怕比想象中更近!
“呃啊!”罗曦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肩部那失控狂舞的空间根须猛地一颤,爆发出更加刺眼的湛蓝光芒!数条能量分支如同失控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罗星身侧的金属管壁上!
嗤啦——!!!
刺耳的金铁撕裂声伴随着刺眼的能量火花在黑暗中炸开!厚实的金属管壁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开一道半尺长的裂口!冰冷的废土之风裹挟着更浓烈的辐射尘埃瞬间灌入!
【警告!空间根须失控攻击!结构破坏!】
【外部暴露风险……急剧上升!】
“不!”罗曦惊恐地尖叫,混乱的意识被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彻底淹没!灰黑色的污染烙印在她苍白的皮肤下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蔓延,甚至侵入了她的脖颈!失控的空间根须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灵魂的崩溃,光芒更加狂乱,更多的能量分支分裂而出,如同狂舞的魔蛇,在狭窄的甬道内疯狂抽打、切割!
嗤啦!嗤啦!
金属撕裂声不绝于耳!管壁上瞬间增添数道狰狞的裂口!冰冷的废土之风如同死神的低语,在甬道内呼啸!
“小曦……看着我!”罗星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残破的左手猛地抓住罗曦那覆盖着烙印、因抓挠管壁而鲜血淋漓的右手!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力量让罗曦猛地一震!
他强行将妹妹的手拉向自己冰冷的脸颊,让她那颤抖的指尖触摸到那凝固的血痂和冰冷的皮肤。
“哥……在……”他首视着妹妹那被恐惧和混乱吞噬的双眼,破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根须……是你的……不是怪物……控制它……像在……湛蓝里……”
湛蓝……空间……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混乱漩涡的定海神针,狠狠刺入了罗曦濒临崩溃的意识!
混乱的记忆碎片翻涌——湛蓝空间中优雅舞动、与她共鸣的空间根须……那种冰冷而包容的掌控感……还有哥哥胸口源晶核心泵动时传递过来的、令人心安的共振韵律……
失控狂舞的空间根须猛地一滞!爆发的湛蓝光芒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不稳定的收敛!那些疯狂抽打的能量分支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中!
有效!
“感受……它……”罗星艰难地引导着,忍着剧痛,试图通过肌肤的接触传递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像……水流……引导它……回来……”
罗曦眼中的混乱和恐惧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着。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巨大的精神负荷让她头痛欲裂,混乱的低语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她的灵魂。但她覆盖烙印的右手,紧紧抓着哥哥冰冷的手,指尖传来的触感和那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令人恐惧的黑暗深处。所有的意志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沉入肩部那狂躁的能量核心。
想象……
想象它是在湛蓝空间中优雅舞动的藤蔓……
想象空间能量如同温顺的溪流……
想象哥哥胸口那熟悉的泵动韵律……
嗡……
失控的空间根须再次剧烈震颤!但这一次,不再是狂乱的爆发!覆盖根须的湛蓝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向内压缩、驯服!那些狂舞的能量分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内收敛、回缩!如同受惊的触手缓缓缩回巢穴!
【空间根须……失控状态缓解!活性……下降(趋向稳定)!】
【精神负荷……降低!意志核心固守……微弱回升!】
【污染烙印活性……下降!混乱低语冲击……减弱!】
成功了!虽然极其勉强,虽然根须的光芒依旧不稳定地闪烁,虽然污染烙印依旧狰狞,但失控的狂舞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罗曦剧烈地喘息着,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拖上岸,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服。她睁开眼,看向哥哥,眼中依旧残留着恐惧,但那份清明的星光,重新稳固了下来。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之机时——
咚!
咚!
咚!
沉重而规律、如同巨型金属心脏搏动般的震动,透过身下的金属结构和冰冷的管壁,清晰地传递上来!
这震动并非来自甬道深处,而是……来自他们所在的这个巨大“平台”之外!并且,正在以一种稳定的频率,由远及近!
“下面……”罗曦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覆盖烙印的右手死死抓住罗星冰冷的手,“有东西……活的……很大……在动……”
活的?很大?在动?
罗星瞬间明白了!他们所在的根本不是什么“平台”!这冰冷的触感,这巨大的金属结构,这狭窄的甬道……这分明是某只巨大机械造物的内部!很可能是废弃的巨型工程载具或者……某种战争机器的残骸腹腔!而那沉重规律的震动,是某种东西正在接近这具巨大“尸体”的脚步声!
是银狼骑士?还是……更可怕的、被灰域污染侵蚀的机械怪物?
前有追兵,后有未知的恐怖!狭窄的甬道如同钢铁的囚笼!
罗星的目光猛地扫过被空间根须撕裂的管壁裂口!冰冷的废土之风正从中灌入!
没有选择!
“走!”罗星用尽力气低吼,残破的左臂指向最近的一道裂口!与其困死在这铁棺材里被瓮中捉鳖,不如冲入外面未知的废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罗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犹豫!肩部那勉强稳定的空间根须猛地延伸,再次缠绕住罗星的腰部,同时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支撑着冰冷的管壁,拖拽着哥哥,朝着那道透入微光的裂口,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爬去!
身后,那沉重规律的震动声越来越近,仿佛死亡的鼓点,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而甬道倾斜向下的黑暗深处,似乎也传来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与液体滴落的粘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