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死人?
他……他说这一屋子的天之骄子,都是死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骨,疯狂地向上攀爬。
而叶绝尘,己经来到了自助餐台前。
他放下书包,拿起一个盘子,动作娴熟地夹起一只最大的龙虾,手法之精准,宛如一个经验丰富的流水线工人。
就在这时。
一个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股凶悍的气息,挡在了他的面前。
阴影,将叶绝尘和他的盘子笼罩。
“喂,小子!”
来者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如同铁塔般的青年。
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出的手臂上,纹着一头咆哮的猛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狂暴的气息。
是西北‘镇山拳’的传人,熊霸。
以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而闻名。
此刻,他正用下巴指着叶绝尘,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与挑衅。
“老子问你话呢,你是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向了这边。
他们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要如何收场。
连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无声剑”陈孤,都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
吧台旁的张灵韵,也停下了抛洒铜钱的动作,一双清亮的眸子,好奇地投了过来。
青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面对熊霸那几乎能把人吹个跟头的压迫性气场,叶绝尘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盘子里的龙虾上。
他用夹子,小心翼翼地给龙虾翻了个面,好让酱汁能均匀地渗透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抬起头。
那双平静的眸子,第一次对上了熊霸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然后,他问出了一个让全场瞬间石化的问题。
“你挡着我……夹菜了。”
死寂。
一种足以让心脏停跳的死寂。
叶绝尘那句话,音量不大,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但在这金碧辉煌、人人故作高深的大厅里,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所有人的耳膜。
挡着他……夹菜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琥珀。
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氛,似乎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或轻蔑,或嘲弄,或幸灾乐祸。
而现在,这些表情之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名为“错愕”的冰霜。
站在叶绝尘面前的熊霸,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凝固。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还指着叶绝尘的鼻子,铜铃般的双眼里,汹涌的怒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茫然所浇灭,只剩下缕缕青烟。
他甚至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张摆满了美食的长桌。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
“我……操!”
熊霸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头蛮牛狠狠撞了一下,嗡嗡作响。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着一双铁拳和火爆脾气,打服了不知多少刺头。
他见过求饶的,见过硬气的,也见过装疯卖傻的。
但他从未见过这种!
这种把他当成一团空气,把他酝酿了半天的雷霆之怒,当成是挡了路的……路障?
这是一种无视。
一种比任何恶毒咒骂都更具杀伤力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头彻尾的无视!
角落里,一首闭目养神的“无声剑”陈孤,那条半睁的眼缝,终于完全张开。
他怀中的古剑,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
吧台旁,龙虎山的小天师张灵韵,白皙的手指一松,三枚古朴的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光滑的吧台上,散作一团乱麻。
她那双能窥探命理的“道瞳”里,第一次浮现出浓厚的、无法化开的迷雾。
看不透。
这个少年,像是一个被浓雾包裹的深渊,任何试图窥探的目光,都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小子,你他妈找死!”
熊霸终于从那股荒诞的错愕中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狂怒。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毕生未有之奇耻大辱。
“老子问你话呢!你耳朵塞驴毛了?哑巴了?”
他的咆哮声,震得穹顶的水晶吊灯都在微微摇晃。
“这里是全国天骄的聚会,是龙争虎斗的地方!不是你这种不知道从哪个穷山沟里钻出来的乡巴佬该来的地方!”
他往前踏出一步,坚实的地毯被他踩出一个浅坑,一股凶悍的气浪扑面而来。
“现在,立刻,给老子滚出去!”
周围看戏的众人,脸上重新浮现出残忍的笑意。
他们就想看这个。
看这头西北蛮熊,怎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丢出这个大厅。
青鸟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手心全是冷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己经完全无法思考。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叶绝尘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放下了手中的餐盘和夹子。
他抬起头,那双平静如古井的眸子,扫过眼前暴怒的熊霸,又扫过他身后那一圈等着看笑话的所谓“天骄”。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凝重。
只有一种……
一种老师看着一群在课堂上胡闹的小学生时,那种混杂着无奈、疲惫和“你们真的好无聊”的表情。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动作。
他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鼻梁上,轻轻推了推。
仿佛那里,架着一副根本不存在的眼镜。
这个动作,充满了学术的严谨与知识分子的斯文。
紧接着,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吐字标准得像是新闻联播的主持人。
他用一种极其诚恳的、仿佛是在进行第一次班会自我介绍的语气,说道:
“你好。”
……
你好?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如果说第一次是错愕。
那这一次,就是彻头彻尾的呆滞。
所有人的大脑,都因为这两个字,而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宕机。
熊霸那句己经涌到喉咙口的“去死吧”,硬生生被这两个字给堵了回去,噎得他脸都开始发紫。
而在全场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注视下。
叶绝尘那标准而诚恳的自我介绍,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