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爪子踏在混着血污的泥土上,脚步轻得像飘落的叶子。他绕到铁笼正面,那个人类设计的插销式门锁,在他眼里清晰无比。他没有贸然用嘴去咬,那只会浪费力气,徒劳无功。他抬起那只己经磨得血肉模糊的前爪,模仿着记忆中人类的动作,用爪垫和指缝间的皮肉,笨拙地勾住插销的末端。
铁锈的冰冷触感,混着爪子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他集中全部精神,控制着还不甚熟悉的肌肉发力,向下一拉。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清脆。笼门开了。
大黄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它看着林凡,嘴巴张了张,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阿山停止了舔舐,抬起头,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出来。”林凡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带情绪。
大黄和阿山拖着伤疲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牢笼。棍子还躺在里面,气息微弱。院子另一头的铁笼里,十几只狗在看到这一幕后,瞬间骚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和兴奋的抓挠声此起彼伏。
“救救我们!”
“放我们出去!”
嘈杂声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就在这时,院子正对的那间平房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紧接着是拖鞋在地上摩擦的脚步声。
林凡的耳朵猛地一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都回去,安静!”
他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刚走出笼子的大黄和阿山一愣,立刻又退了回去。其他笼子里的骚动也戛然而止,所有狗都屏住了呼吸。林凡迅速将笼门重新插好,整个身子一缩,闪电般地躲进了笼子侧面与墙壁形成的阴影夹角里,一动不动。
平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赵二顺。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手里提着一个光线昏黄的手电筒,嘴里嘟囔着:“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啊……”
他解开裤腰带,对着墙根撒了泡尿,完事后抖了抖,才慢悠悠地拿起手电筒,对着院子里的铁笼随意扫了一圈。当光柱晃过大黄它们所在的笼子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团白色的影子趴在笼子外。
“嗯?”赵二顺眯起他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把光柱又晃了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二顺背后一个笼子里,一只灰色的半大土狗突然冲着他声嘶力竭地狂吠起来。
“汪!汪汪汪!”
那声音尖锐而充满敌意,把本就精神紧张的赵二顺吓得一哆嗦,手电筒都差点掉在地上。“操!你个畜生叫魂呢!”他回过头,举着手电筒照向那只叫唤的狗,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抬脚就踹了一下笼子。
那只灰狗被踹得嗷地叫了一声,却依旧龇着牙,死死地盯着他。
赵二顺骂了几句,觉得失了面子,又吐了口唾沫,这才转回头,重新看向大黄的笼子。他用光柱仔仔**地照了一圈,笼子外面空空如也,笼门也锁得好好的。他挠了挠油腻的头发,有些疑惑。
“他妈的,眼花了?”他嘟囔一句,又上前几步,不放心地用手拽了拽那个插销,确认是锁死的。一切无恙。
“一群短命的玩意儿。”赵二顺骂了一声,转身打着哈欠,拖着脚步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平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那声音像是一道赦令,瞬间解除了施加在所有狗身上的石化咒。院子里,十几具僵硬的身体不约而同地下来。它们几乎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冰冷的铁丝上,急促而无声地喘息,仿佛要把刚才憋住的空气连本带利地吸回来。
恐惧的余威仍在它们的血管里流窜。刚才那一刻,当那个瘦小人类的手电光柱定格在笼门上时,每一条狗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它们以为一切都完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色希望,会和它们一样,被发现,然后被更残忍地对待。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它们的目光,穿过铁笼的网格。它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救了赵二顺一命,也救了所有狗一命的灰色同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随即,所有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汇聚到大黄那个笼子侧面的阴影处。
林凡从阴影里钻了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刚才狂吠的灰狗,那条狗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麻木,多了一丝敬畏和期待。林凡没有多表示,只是用眼神示意,然后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再次打开大黄的笼子,然后一个接一个,将院子里所有关押同类的铁笼全部打开。插销拉开的“咔哒”声,成了这个黎明前最动听的交响乐。
十几条形态各异、伤痕累累的狗重获自由。它们围在林凡周围,不敢出声,只是用各种方式表达着感激和臣服,有的低下头,有的轻轻摇着尾巴。
“不想死的,就听我指挥。”林凡扫视着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现在,按我说的做。”
“你,”他指向一只体型最高大的黑狗,那狗有点像狼青的串儿,“去把院子大门弄开,不管用撞的还是用扒的。”
那只黑狗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叫上另外两条体型不小的狗,转身就冲向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大黄,”林凡转向自己的头号手下,“那辆白色的车,上去,把插在上面的钥匙给我弄下来,扔得越远越好。”
大黄虽然虚弱,但听到老大的命令,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它呲了呲牙,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然后一瘸一拐地奔向院角的面包车。车窗没关,这对它来说不是难事。
分配完任务,林凡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平房门。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救出兄弟只是第一步,他要的,远不止这些。他要看看,这屋子里到底有什么,那个一首没露面的主犯王铁锁,是不是就在里面。
他压低身子,西只爪子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悄无声息地溜到平房门口,将鼻子凑到门缝前,仔细地嗅闻着里面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