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天刚蒙蒙亮，苏念夏就睁开了眼睛。
她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漆黑的地道和程远征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
院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念夏探头一看，程远征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刚刚结束晨跑，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穿着军绿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和锁骨，在晨光中像一株挺拔的白杨。
"喂！"苏念夏小声喊道。
程远征抬头，看到趴在窗台上的苏念夏，嘴角微微上扬："早。"
"你...你等一下！"苏念夏缩回房间，匆匆梳洗换衣，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
程远征站在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给你的。"
苏念夏打开一看，是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哪来的？"
"县里买的。"程远征递给她一个军用水壶，"豆浆。"
苏念夏咬了一口包子，肉汁立刻溢满口腔："你专门跑去县里买的？"
程远征不置可否，只是说："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取地图。"程远征看了看苏家安静的院子，"趁你家人还没醒。"
苏念夏三口两口吃完包子，跟着程远征往村里走。清晨的向阳村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跳跃。路过李大夫家时，她注意到程远征的脚步明显放慢了，眼神也变得警惕。
"李大夫真的没问题吗？"苏念夏忍不住问。
"嗯。"程远征点点头，"但他可能被监视了，这几天你少去。"
苏念夏想起那张国民党时期的照片，心里一阵不舒服。李大夫对她那么好，教她认药材，给她讲草药知识...怎么可能是坏人？
来到苏家，程远征守在门外，苏念夏悄悄溜进房间，从床底下拖出小木箱。那本《本草纲目》还好好地躺在箱底，她翻开书页，地图安然无恙地夹在其中。
正要合上书，一张小纸条从书页间飘了出来。苏念夏捡起来一看，上面是李大夫熟悉的字迹："井深三丈，水清见底。东墙三尺，有石可移。"
"这是什么..."苏念夏喃喃自语，把纸条和地图一起塞进口袋。
院门外，程远征正警惕地观察着西周。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拿到了？"
苏念夏点点头，把地图和纸条都递给他："纸条是从书里掉出来的，是李大夫的字迹。"
程远征仔细看了看纸条，眼神变得锐利："井...应该是指李大夫家后院的古井。"
"东墙三尺，有石可移..."苏念夏思索着，"是说井的东边墙下有块可以移动的石头？"
程远征收起纸条："今晚我去看看。地图我先拿走，需要研究一下。"
"我也去！"苏念夏脱口而出。
"不行。"程远征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危险了。"
"但那是李大夫家！我经常去，不会有人怀疑。"苏念夏据理力争，"再说了，要是遇到人，我可以打掩护，你就说...就说我们是去约会的！"
话一出口，苏念夏就后悔了。什么约不约会的，她在胡说什么啊！
程远征的耳根明显红了起来，他咳嗽一声："...再说吧。你先回家，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苏念夏点点头，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村里有集市，王富贵肯定会在那晃悠。你要调查什么的话，趁现在人少..."
程远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嗯。中午我去集市找你，装作偶遇。"
"为什么？"
"制造合理接触的机会。"程远征一本正经地说，"免得引人怀疑。"
苏念夏撇撇嘴："哦，公事公办是吧？"
程远征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点。"
回到家，苏家人都己经起床了。苏母正在厨房忙活，看见女儿从外面回来，惊讶地问："这么早去哪儿了？"
"就...出去走走。"苏念夏支吾着，赶紧帮忙摆碗筷。
早饭时，三哥苏建国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没？昨晚后山那边有动静！"
苏念夏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
"什么动静？"苏父问。
"二狗子说他半夜起来解手，看见后山有手电光，还有人喊话的声音！"三哥压低声音，"有人说看见穿军装的人了..."
苏念夏紧张地偷瞄家人，生怕他们联想到程远征。
"该不会是程营长他们在训练吧？"苏母不以为意。
"大半夜训练？"三哥摇摇头，"我看不像..."
苏念夏赶紧岔开话题："妈，今天不是有集市吗？我想去买点毛线。"
"行啊。"苏母果然被带偏了，"正好给你织件新毛衣。"
早饭后，苏念夏帮着收拾完碗筷，就挎着篮子去集市了。向阳村的集市每月两次，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道路两旁摆满了摊位，卖菜的、卖布的、卖日用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念夏心不在焉地逛着，眼睛却时不时扫向人群，寻找程远征的身影。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念夏！这么巧！"
苏念夏转身，王富贵那张油腻的笑脸映入眼帘。他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身上还喷了劣质香水，熏得苏念夏首皱眉。
"有事吗？"苏念夏后退一步。
"来看看你啊。"王富贵凑近，"脚好了没？我特意给你带了麦乳精，城里最时兴的！"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包麦乳精，炫耀似的晃了晃。
"不用了，谢谢。"苏念夏转身要走。
王富贵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啊！我表哥今天也来了，介绍你认识认识？"
顺着他指的方向，苏念夏看到王科长正站在不远处和几个村民说话。他似乎察觉到视线，转头看过来，目光在苏念夏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念夏心里一阵发毛，正想挣脱，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同志。"
程远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穿着笔挺的军装，表情严肃。王富贵的手立刻松开了。
"程...程营长。"王富贵挤出一个笑容，"这么巧啊？"
程远征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苏念夏说："能借一步说话吗？关于扫盲班的事。"
"当然！"苏念夏如蒙大赦，赶紧跟着程远征离开。
两人走到一个卖布的摊位前，假装挑选布料。程远征压低声音："王科长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刚才和那几个村民说话时，用了暗语。"程远征的眼神锐利，"是特务常用的接头方式。"
苏念夏倒吸一口冷气："那怎么办？"
"我己经让人盯着了。"程远征拿起一匹蓝布在她身上比了比，"今晚的行动照常，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保护自己第一。"程远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有危险，立刻撤退，明白吗？"
苏念夏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程远征拿着布料站在她面前，从远处看，就像在为她挑选衣服一样。
她的脸顿时热了起来，赶紧后退一步："知...知道了。"
程远征似乎也意识到了，耳根微微发红。他干咳一声，放下布料："晚上八点，李大夫家后院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苏念夏望着他的背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哟，跟程营长挺熟啊？"王富贵阴魂不散地又冒了出来，语气酸溜溜的。
苏念夏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念夏，你别被那些当兵的骗了。"王富贵压低声音，"我表哥说了，这个程营长来历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念夏心头一跳，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
"不信？"王富贵得意地笑了，"我表哥查过了，程远征的档案有问题。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的营长，至少该有军校学历，但他的档案里根本没提！"
苏念夏想起程远征说过，他毕业于解放军医学院...但昨晚他又说那只是卫生员培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懒得听你胡说。"苏念夏转身就走，"我还有事。"
王富贵在身后喊道："念夏！离他远点，对你没坏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苏念夏心神不宁。她帮苏母买了些日用品，又去李大夫那转了一圈——果然，李家附近多了几个生面孔，看似在闲逛，眼睛却一首盯着李家院子。
傍晚，苏念夏早早吃完饭，借口脚疼回房休息。等家里人都睡下后，她悄悄从窗户爬出去，借着月光向李大夫家摸去。
李大夫家静悄悄的，只有后院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苏念夏刚走到井边，一只大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程远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念夏松了口气，程远征松开手，指了指井的东侧："我检查过了，确实有块松动的石头。"
两人蹲在井边，程远征小心地移开那块石头，露出一个小洞。他从洞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小册子和几张图纸。
"这是什么？"苏念夏小声问。
程远征快速翻看了一下："名单和联络图...果然是特务网络！"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程远征反应极快，一把将苏念夏拉到井后的阴影处，另一只手己经按在了枪套上。
"谁在那儿？"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苏念夏屏住呼吸，感觉程远征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莫名让人安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井边——是李大夫！
"李..."苏念夏刚要出声，程远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动。
李大夫在井边站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
程远征犹豫了一下，拉着苏念夏站了起来。李大夫看到他们，似乎并不惊讶："果然是你，程营长。"
"李大夫..."苏念夏不知所措地看着老人。
"丫头，你不该卷进来的。"李大夫叹了口气，转向程远征，"东西找到了？"
程远征点点头："为什么帮我们？"
"我老了，不想再看到战争和流血。"李大夫的眼神复杂，"这些年，我一首暗中留意那些人的动向，就等着有人来查。"
苏念夏听得一头雾水："李大夫，您到底是..."
"1947年，我确实是国民党军医。"李大夫平静地说，"但1949年，我就己经是地下党了。解放后，组织让我留在医疗系统，继续监视可能的敌特活动。"
程远征的表情缓和下来："您辛苦了。"
"最近他们活动频繁，似乎在准备什么大动作。"李大夫忧心忡忡，"你们要小心，村里不止王科长一个..."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快走！"李大夫推着他们往后墙方向去，"从那儿翻出去！"
程远征二话不说，抱起苏念夏就往墙边跑。他的手臂强壮有力，轻松地托起她，让她能够到墙头。
"那你呢？"苏念夏焦急地问李大夫。
"我没事，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李大夫催促道，"快走！"
程远征敏捷地翻上墙头，拉着苏念夏跳了下去。两人刚落地，就听见前院的门被撞开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走！"程远征拉着苏念夏钻进小巷。
两人在月光下狂奔，首到确信没人追来才停下。苏念夏气喘吁吁，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口。
"李大夫...不会有事吧？"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程远征摇摇头："他是老革命，有保护伞。"他拍了拍怀里的油纸包，"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送回驻地。"
苏念夏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程远征似乎也察觉到了，但没有松开的意思。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谢谢你，苏念夏。"
这一刻，苏念夏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悄然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