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一回来就被抓去帮忙2
厂区的走廊里,他的脚步带着几分急促,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阳光穿过布满裂纹的窗玻璃,在有些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一块块晃动的光影,如同跳动的碎片。
无意间抬头时,墙上那张进度表撞进了他的视线。
这张表被雨水浸得发皱,边角微微卷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来的奔波与辛劳。
红笔勾勒的线条却依旧鲜明,像一道道深深的刻痕,记录着那些日夜不休的奋斗时光。
他的喉头猛地一紧,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激动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漾开。
推开办公室的门,那份详尽的质检报告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审阅。
他缓步走到藤椅旁,身体重重地陷了进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椅子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伸手抓起桌边的搪瓷杯,也顾不上烫嘴与否,狠狠往嘴里灌着凉茶。
可茶水早就凉透了,那股寒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轻轻打了个冷颤,指尖都泛起了凉意。
他用指腹着杯沿上的细小纹路,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孩子,为了项目能赶在期限前完成,眼睛熬得像兔子一样红,嘴唇也干得起了皮,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沙哑。
看着他们眼下的乌青,他心里又疼又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上级那边我去沟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但这庆功宴,必须喝到尽兴,谁也别想提前溜!”
窗外,阳光正使劲儿穿透积着厚厚灰尘的玻璃,在三人身上织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
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隆声,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此刻听着竟像是轻快的乐曲。
那声音里,藏着他们无数个日夜的坚守,藏着每一个零件的打磨与调试。
午后的阳光慢慢向西倾斜,胡厂长坐在办公桌前,眉头微微蹙着,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坐姿也端正了几分。
当听到上级同意生产太阳能热水器的消息时,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浸湿了一片。
可紧接着那句“数量别太多”,又让他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轻响。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领导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新事物在市场上的接受度,就像雾里行船,谁也说不准前路如何。
要是一股脑儿地批量生产,最后很可能堆在仓库里积灰,白白浪费了材料。
更何况这年月物资紧张,每一块钢板、每一根电线都得省着用,投到一个还没经过市场检验的项目上,确实得三思而后行。
“明白!一定按指示办!”胡厂长的声音坚定有力,对着听筒郑重承诺。
放下电话的瞬间,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厂区里那些忙碌的身影上。
那些人,都是他并肩作战的老伙计,是为了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通宵的战士。
他眼里有欣慰,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量产的事暂时定了,但往后要走的路,未必比研发时轻松多少。
车间里的机床声渐渐平息,整个厂房慢慢安静下来。
李辰溪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瘫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工装裤的膝盖处沾着几块黑乎乎的润滑油,那是白天趴在机器底下调试零件时蹭上的,洗了好几遍都没洗掉。
他解开领口的纽扣,让带着些许热气的风灌进怀里,想驱散身上的疲惫,可眼皮还是沉得厉害。
他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想抽根烟提提神,缓解一下连日来的压力。
就在这时,铁皮柜门被“咚咚”敲响。
他抬头一看,是李崇光。
李辰溪扯出个笑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过去。
李崇光见是平时舍不得抽的好烟,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接过来夹在指间,笑着打趣:“还是你会享受,这时候来根烟,简直是神仙日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气氛轻松得很。
李崇光憋了好几天的烦心事,在李辰溪的点拨下总算解决了,这会儿心里敞亮得很,说话都带着笑意。
科研室里,大伙儿都惦记着那场马上要到来的庆功宴。
上次的空气炸锅宴,那酥脆的薯条、喷香的炸鸡,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咽口水。
胡厂长一早就让秘书去安排了,大家一边忙着给热水器做最后的调试,修正几个小瑕疵,一边忍不住讨论着晚上会有什么好吃的,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夕阳把烟囱的影子拉得老长,食堂后厨里蒸汽腾腾,裹着肉香冲破了渐渐浓起来的暮色。
胡厂长站在飘着阵阵肉香的走廊里,看着老李头在灶台前熟练地颠勺,铁锅里的菜发出“滋啦”的声响。
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红了老李头的脸,也映亮了墙上那些“安全生产”“节约粮食”的标语,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干劲。
“今晚让大伙儿敞开了吃!”胡厂长说着,扯了扯有些勒脖子的领带,然后在案板上重重一拍,震得旁边盘子里的葱花都跳了起来。
旁边的小王正忙着把刚揉好的馒头往蒸笼里摆,闻言笑着应道:“放心吧厂长,特意留了只老母鸡,炖了一下午了,保证让大家吃舒坦!”
暮色越来越浓,食堂里已经挤满了人,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长条桌上摆着一个个搪瓷盆,盆里的红烧肉裹着浓稠的酱汁,油光锃亮的,肉香顺着门缝都能飘出去老远。
旁边堆着的黄瓜翠绿翠绿的,带着水珠,看着就清爽。
还有那刚出锅的馒头,白白胖胖的,散发着淡淡的麦香,让人闻着就饿了。
李辰溪被大家推到主位上,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胡厂长就把一缸满满的米酒递到了他面前。
“愣着干啥?”胡厂长踩着凳子站起来,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周围的喧闹,“没有你们这群年轻人没日没夜地干,这热水器还不知道要在图纸上躺到啥时候!来,大伙儿一起干了这缸!”
众人纷纷举起手里的酒缸,“哐当”一声碰在一起,酒液都溅出来了些。
有人被酒气呛得咳嗽起来,有人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几个年轻小伙儿调皮得很,把安全帽往胡厂长头上一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连平时最严肃的张工都跟着笑出了声。
角落里,王师傅正忙着往保温桶里装肉,动作麻利得很。
他一边装,一边回头对李辰溪笑了笑:“给家里那口子带点回去,她总说我整天泡在厂里不着家,今晚让她也尝尝食堂的手艺。”
李崇光搂着两人的肩膀,笑着摆手:“说这些干啥!今晚不醉不归,谁先倒下谁请客!”
当胡厂长扯着嗓子喊出“开席”的时候,食堂里的热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模糊了大家的眼镜片。
那大盆里的炖鸡泡在金黄的汤里,鸡肉炖得烂烂的,轻轻一碰骨头就脱下来了,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洗脸盆那么大的盆里装着酱猪蹄,裹着浓稠的酱汁,油亮亮的,看着就有食欲。
王师傅站在桌前,喉结上下动了动,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却半天没夹菜。
直到李崇光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他才夹起一个鸡腿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那一刻,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嘴里嘟囔着:“香,真是香啊。
”眼角却悄悄了,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张工把安全帽倒过来当餐盘,迫不及待地夹了三块肉放进去,一边嚼得满嘴流油,一边用筷子敲着碗边,编起了顺口溜:“图纸改到二十三,不如今朝这口甜!”他脸上还沾着点蓝漆,像个小花猫,却毫不在意,还一个劲儿地给旁边的人夹菜,热情得很。
小林兴奋得不得了,举着米酒缸爬到凳子上,扯着嗓子喊:“咱来唱《咱们工人有力量》!”他那跑调的歌声刚起,就惊得窗外的野猫“喵”地一声窜没影了,姑娘们红着脸,也跟着小声唱了起来。
有人偷偷往他的酒缸里倒了点醋,酸得他龇牙咧嘴,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李辰溪被围在中间,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
胡厂长晃了晃脑袋,搂着他的肩膀说:“这三斤五花肉,专门给你补补,看你瘦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人把一个沾着酱汁的鸡腿塞到了他嘴里,弄得他满脸都是酱,惹得大家笑得更欢了。
李辰溪笑着摇摇头,没独自吃,夹起两块肉分给了旁边的年轻人。
科研室的大伙儿也不客气,你一筷子我一勺的,不一会儿,一盘肉就见了底。
屋顶在众人的笑声中仿佛都在嗡嗡作响,有人激动地把安全帽抛向空中,又接住,有人拿着筷子敲着搪瓷碗打节拍,还有人喝多了,紧紧抱着菜盆不肯撒手,好像那是天底下最宝贝的东西。
酒缸碰撞的脆响、欢快的歌声、爽朗的笑声,混着肉香、酒香,在暮色里久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