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 当废铁被赋予心跳，绝望的荒野便有了奔驰的希望。
---
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狭窄而陡峭，如同巨兽冰冷的肠道。冰冷的金属壁摩擦着皮肤，带着铁锈和灰尘的颗粒不断钻进鼻孔和嘴巴。林默咬紧牙关，强忍着肋下的闷痛和小腿伤口的麻痒刺痛，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异能透支后的虚弱，每一次移动都带起管道内令人窒息的回响。
头顶上方，“践踏者”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每一次落下都震得管道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巨大的撞击声和建筑结构呻吟的嘎吱声不断传来，提醒着他们头顶正进行着一场毁灭性的拆迁。
苏瑾在前方开路，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壁虎。她的消防斧卡在战术背包侧面，空出的双手在狭窄的管道中精准地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借力的凸起或铆钉。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显示出惊人的体能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偶尔有灰尘或碎石落下，她总能提前警觉，用身体为紧随其后的林默挡住大部分。
“左边！有光！” 苏瑾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林默奋力向上爬了几步，果然看到斜上方管道壁上，一个被暴力破坏的通风口格栅歪斜地挂着，外面透进灰蒙蒙的天光。苏瑾己经灵巧地钻了出去，随即探回身，向林默伸出手。
“快！”
林默抓住她布满硬茧却异常有力的手，一股大力传来，将他整个人从狭窄的管道中拖了出去。两人狼狈地滚落在商场二楼一处相对完好的走廊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这里似乎是商场的家电卖场区域，视野开阔了许多。但情况依旧糟糕。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全部破碎，冷风裹挟着灰尘灌入。曾经琳琅满目的家电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倾倒的货架和满地的玻璃碎片、破损的包装泡沫。远处，靠近一楼中庭的位置，传来“践踏者”更加清晰的、如同擂鼓般的践踏声和建筑倒塌的轰鸣，整栋大楼都在微微颤抖。
“走！这边！” 苏瑾迅速起身，目光扫过狼藉的卖场，指向一条通往商场侧后方的员工通道。“避开中庭！从侧门出去！”
两人顾不上喘息，立刻朝着员工通道跑去。林默的腿伤在刚才的攀爬中似乎被牵扯到了，每跑一步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和一阵阵麻木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苏瑾不得不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拉他一把。
“你的腿…” 苏瑾蹙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抗毒素血清延缓了恶化，但显然没能根除。
“撑得住…” 林默咬牙，冷汗己经浸湿了鬓角。解析异能透支后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迟钝模糊。
穿过员工通道，推开一扇虚掩的防火门，外面是商场后方一个堆满垃圾箱和废弃纸板的卸货平台。平台下方，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后街，堆满了各种废弃的车辆残骸和建筑垃圾。远处，鹰嘴岩的轮廓在灰蒙蒙的晨雾中若隐若现。
暂时安全了。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林默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鼻血再次不受控制地渗出。
“必须找到抗生素或者更强的抗毒血清。” 苏瑾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后街，“这条街尽头我记得有个社区诊所，希望没被完全毁掉或者搬空。”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又异常清晰的金属敲击声，如同啄木鸟在啄食树干，断断续续地从不远处一堆废弃车辆残骸后面传来。
“叮…叮叮…当…”
这声音在死寂的后街显得格外突兀！
林默和苏瑾瞬间警觉！苏瑾立刻拔出消防斧，横在身前，身体微微下蹲，进入戒备状态。林默也强打精神，忍着剧痛，调动起残存的解析本能，艰难地将感知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非裂隙兽能量波动…微弱…稳定…人类？工具敲击金属…无恶意能量辐射…**
“是人类。” 林默嘶哑地低语，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警惕未消。
苏瑾眼神锐利，示意林默留在原地，自己则如同捕猎的雌豹，悄无声息地沿着卸货平台的边缘，借助垃圾箱的掩护，向声音来源处摸去。
林默靠在墙边，努力平复呼吸，集中精神感知着周围。除了那持续的敲击声，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威胁。但小腿的麻木感正在向上蔓延，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很快，苏瑾的身影从一堆扭曲的轿车残骸后探出，朝林默做了个“安全，过来”的手势，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
林默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绕过那堆汽车废铁，眼前的景象让他也愣住了。
在一辆被掀翻的、沾满泥污的越野车旁边，一个身影正蹲在敞开的引擎盖下忙碌着。
那是个少年，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瘦小的身体裹在一件明显大好几号、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里，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条细瘦却异常灵巧的胳膊。他脸上也蹭满了黑乎乎的机油，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如同黑暗中的星辰，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越野车复杂的引擎内部。
他手中拿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活动扳手，正小心翼翼地敲打着、拧动着引擎深处的某个部件，动作专注而娴熟，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他工作时发出的。
少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林默和苏瑾的到来毫无察觉。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清脆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这颗螺丝锈死了…啧…油路好像堵了…火花塞完蛋了…不过这个分电器…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越野车旁边，散落着各种工具：型号齐全的扳手、螺丝刀、钳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用废旧电瓶改装的点焊设备。一个打开的工具箱里，各种零件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大多布满油污和锈迹，但看得出主人极其爱惜。
苏瑾和林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在这地狱般的废墟里，一个独自生存的少年，不忙着找食物和水，却在这里专注地修理一辆看起来报废己久的越野车？
“喂！小子！” 苏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引擎舱里。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油污的小脸上满是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当他看清站在不远处的苏瑾和林默时，眼中的惊恐瞬间被警惕取代，身体下意识地缩到了庞大的越野车轮胎后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紧张地打量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浑身血污和灰尘的陌生人。
“你…你们是谁？”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目光扫过苏瑾手中的消防斧和林默惨白的脸色，身体绷得更紧了。
“过路的。”苏瑾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少年和他身边的工具，“你一个人？在这里修车？”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神闪烁：“我…我就修着玩…这车…这车早就废了…” 他显然在撒谎，试图保护自己唯一的“财产”。
林默的目光却越过少年，落在那辆被掀翻的越野车上。车身沾满泥污，多处凹陷，车窗尽碎，轮胎瘪了一个，看起来确实惨不忍睹。但凭借科学家的眼光和残存的解析本能，他敏锐地注意到一些细节：引擎盖下露出的部分管线虽然陈旧，但接口处被重新加固过；底盘虽然变形，但关键的传动轴似乎被巧妙地校正过；更重要的是，那引擎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属于机械本身的“生命力”在顽强地搏动。
“这车…是西驱的？老款勇士？” 林默嘶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那少年猛地一愣。
少年惊讶地看向林默，眼中的警惕被一丝好奇取代：“你…你懂车？”
“懂一点。”林默指了指引擎深处，“你刚才在敲的，是分电器的固定支架？锈死了，所以接触不良，点火不稳？”
少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对！就是它！卡得死死的，拆不下来！” 他仿佛忘记了恐惧，下意识地从轮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指着引擎舱抱怨道：“还有油路，估计也堵了，化油器也得清洗…”
“底盘变形，但传动轴你校正过？用千斤顶和撬棍？” 林默继续问。
少年更惊讶了，用力点头：“嗯！废了好大劲！不过后桥好像有点歪了，跑起来可能会抖…”
看着少年如同遇到知音般兴奋地讨论起技术问题，苏瑾眼中的戒备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机械师，在这末世里，这份才能或许比食物更珍贵。
“我们需要药品，消炎药，抗生素。”苏瑾打断了一问一答，指了指林默明显不自然的小腿，“他受伤了，可能中毒。这附近有个诊所，你知道情况吗？”
提到诊所，少年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带着一丝恐惧。“别…别去那个诊所！” 他急切地摇头，“那里…有‘潜行者’！一种像大壁虎的怪物！动作快得吓人！还有毒！上次…上次有几个想去找药的人进去…都没出来…” 他打了个寒颤，显然心有余悸。
潜行者！林默和苏瑾心中一凛。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小型裂隙兽，擅长潜伏偷袭，爪牙带毒，行动如风。
“那你知道哪里还能找到药吗？”苏瑾追问。
少年咬着嘴唇，布满油污的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思索着。忽然，他眼睛一亮，指向后街更深处：“那边！街尾有个宠物医院！虽然不大，但灾难前我帮老板修过他们的发电机，看到过他们的小药库！里面有人用的抗生素和麻醉剂！老板说给大型犬做手术用的，和人用的成分差不多！不过…不过那里好像被一伙人占了…他们很凶…”
宠物医院？人用级抗生素？被占据？
希望伴随着新的风险。
“有药就行。”苏瑾眼神一厉，“凶？再凶能凶过怪物？”她看向林默，“能走吗？”
林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腿上的麻木感在加重，他必须尽快得到有效的治疗。
“你叫什么名字？”苏瑾看向少年。
“小…小杰。”少年小声回答。
“小杰，”苏瑾的语气不容置疑，“带我们去那个宠物医院。作为交换…” 她的目光扫过那辆伤痕累累的越野车，“如果我们能搞到药，活下来。我帮你把这车翻过来。他，”她指了指林默，“帮你搞定引擎。”
小杰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又看向林默，最后目光落回他那辆“宝贝”越野车上。渴望、犹豫、恐惧在他脸上交织。最终，对修复爱车的渴望和对这两个陌生人生死处境的一丝不忍，压倒了恐惧。
他用力点了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光：“好！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绕到宠物医院后面！不过…你们得说话算话！”
“当然。”苏瑾干脆利落。
林默看着少年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看了看那辆被掀翻的钢铁巨兽。引擎深处那微弱的“脉搏”，似乎在他残存的解析感知中，跳动得更加清晰有力了。这荒野中的废铁，或许真的能被赋予新的心跳。
三人小队，在废弃越野车旁，于危机西伏的晨光中，悄然成型。目标：宠物医院的药品。代价：未知的风险。而报酬，除了生存的希望，还有一辆可能承载着他们通往“磐石”的钢铁坐骑。小杰抓起他那把锃亮的扳手，塞进宽大的工装口袋，动作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引擎外壳，一缕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蓝色电弧，如同温顺的小蛇，在他指尖与金属接触处一闪而逝。
**机械亲和**——这个少年身上，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