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闷热。
殿堂里一丝风也没有,烛火不再跳跃,而是笔首地燃烧着,散发出比平日更浓的、带着油脂焦糊味的热气。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力。
那口黑池,比以往更加沉寂,黝黑的水面如同一块巨大的、毫无生气的墨玉,倒映着水晶柜的冰冷光芒和塞琳娜羲跪坐的水晶柜形成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
赛琳娜羲又一次将脸颊贴上了水晶柜痴迷的望着那双手。
她的低语在闷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我的…永远是我的………”
“看啊…”她低语着,声音沙哑而缥缈。
在空旷死寂的殿堂里幽幽回荡,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梦魇中的呓语,
“它们多完美…终于…永远属于我了…”
她的指尖隔着水晶,一遍遍描摹着那只右手紧握的轮廓,眼神迷离而满足,仿佛透过这凝固的姿态,触摸到了某种永恒的本质。
“没有人能带走它们…没有人能伤害它们…”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模糊的音节,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安心感。
日复一日的凝望,这水晶柜中的“永恒”,似乎成了她对抗内心深处那片吞噬了残躯的黑暗的唯一慰藉。
她沉溺在这病态的满足里,如同吸食着精神鸦片。
艾拉站在殿堂入口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每一次看到城主跪在那水晶柜前,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调低语,艾拉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
她总觉得那水晶柜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不是幻觉,水晶柜展示的那双手真的在移动,而是那种凝固的姿态本身,散发出的某种无声的、永不屈服的意志,像无形的针,刺得她眼睛发痛。
她不敢靠近,更不敢提醒。
洛瑞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她保持沉默。
她闭着眼,沉浸在独占的狂喜中,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连日来的精神亢奋和深夜守候,让她的身体逐渐透支到了极限。
浓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
赛琳娜羲抵挡不住困意睡着了。
低语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脸颊依旧贴着冰冷的水晶,身体微微歪斜,深紫色的丝袍在身下铺开,如同凋零的花瓣。
殿堂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维斯塔沉睡中轻微的呼吸声。
艾拉站在阴影里,正在犹豫着是否该上前给城主披上薄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片黑池的水面。
水面……在动。
那不是幻觉,艾拉低头擦了擦自己眼睛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黑池。
不是风吹的涟漪,也不是池底气泡翻涌的波动。
而是靠近池边赛琳娜羲所跪位置的那一小片水面,正无声地、极其诡异地向上隆起!
粘稠的黑色池水仿佛拥有了生命,违背着重力,缓慢地向上堆积、塑形………
艾拉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惊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双眼因极度的恐惧而睁到最大。
那隆起的黑色粘液越堆越高,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它渐渐脱离了水面,悬停在池边上方寸许的空气中,微微地、如同呼吸般起伏着。
那形态…分明是一只巨大的、由纯粹的、粘稠的黑暗凝聚而成的手!
五指俱全,指节修长,甚至连那紧握的、充满了无尽恨意与挣扎的姿态,都与水晶柜中那只被展示的右手,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黑色的手放大了数倍,那是由纯粹且吞噬了诸多抛尽残躯的人们的怨恨以及怨念所构成黑池水!
那是原本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净水,一层细腻纯净、散发着柔和微光的银色流沙地下融出来的水。
这只巨大的“黑手”悬浮着,微微调整着角度,阴影,无声地笼罩了下方沉睡的赛琳娜羲。
它似乎在“看”,在确认目标。
然后,它动了。
并非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如同毒蛇捕猎般的缓慢和精准。
那只巨大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手掌,五指微微张开,然后悄无声息地、温柔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绝对力量,向着赛琳娜羲垂落在池边、被深紫色丝绒袍角半掩着的赤裸脚踝……覆盖了下去。
冰冷的、粘稠的触感,瞬间包裹了赛琳娜羲那的皮肤。
那触感透过沉睡的屏障,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猛地钻入了她的梦境深处!
赛琳娜羲的身体在睡梦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赛琳娜羲那洁白无瑕的眉头痛苦地紧锁,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充满惊惧的呜咽。
她的脚踝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被那黑暗的“手指”温柔而坚定地缠绕住,如同被最坚韧的水草缠住,缓缓地、不容置疑地…向下拖拽。
艾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牙齿咯咯作响,眼睁睁看着那只巨大的黑暗之手,如同情人般“握”住了塞琳娜羲城主的脚踝。
艾拉又看着赛琳娜羲在睡梦中徒劳地挣扎,看着她的身体,正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被那黑暗的力量拖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黝黑池水!
平静的黑池水面忽然被搅动,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倒映着水晶柜冰冷的光芒和那只巨大黑手狰狞的轮廓,如同地狱敞开的温柔怀抱。
殿堂深处,那口黑池依旧沉寂如墨玉。
那黝黑的池水之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最深处,一缕缕如同水草般柔韧、却比精铁更冰冷的东西,正无声地、缓慢地向上蔓延。
它们蜿蜒着,扭动着,带着池底万年淤泥的腐朽气息和一种新生的、纯粹的怨毒意志,悄然探出了粘稠的水面。
但陷入困境的塞琳娜羲丝毫感觉不到危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