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湖心,黑色孤岩如同怒海中的扁舟,在灼热的气浪和剧烈的震动中飘摇。空气扭曲,视线所及皆是翻滚的赤红与毁灭的暗金魔纹交织的恐怖景象。
洛冰璃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短暂的喘息。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牢牢锁定萧辰。玄元宗真传弟子的威仪,即便此刻她身受重伤、形容狼狈,也依旧让人心悸。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除了探究,更隐藏着一丝极深的忌惮——对那能引动地底魔骨暴动的未知之物。
萧辰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烫得喉咙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冷静下来。他缓缓盘膝坐下,没有立刻回答洛冰璃,而是先从九狱镇魂塔的空间中取出几枚疗伤和恢复精神力的丹药(得自谢昆等人的战利品),一股脑塞进口中。苦涩的药力化开,勉强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刺痛欲裂的识海。
小侯蜷缩在岩石边缘,惊恐地看着沉默对峙的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他就算再傻,也看出这个“斗笠大哥”和“影姐姐”绝非普通佣兵,尤其是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和洛冰璃显露的真容气势,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如蝼蚁。
片刻,萧辰感觉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枯竭的精神力也恢复了一丝。他抬起头,迎向洛冰璃冰寒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九狱镇魂塔。”
他没有隐瞒名字。在玄元宗真传面前,尤其是在对方己经感知到其存在并目睹其威能的情况下,否认是愚蠢的。关键在于,透露多少。
“九狱镇魂塔?”洛冰璃秀眉微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这个名字,她从未在宗门典籍或任何传闻中听过。但仅仅一个名字,就带着一种镇压九幽、掌控轮回的苍茫魔性,绝非寻常之物。“它在你体内?是何种法宝?灵器?道器?还是……”
“不知。”萧辰回答得干脆,“它随我重生而来,与我灵魂共生。其来历,我亦不知晓。”他半真半假,重生是最大的秘密,绝不能透露。共生关系则是事实。
“重生?”洛冰璃捕捉到这个字眼,眼中疑色更浓。她并不相信所谓的重生之说,只当是某种奇特的际遇或功法导致。但对方体内那神秘黑塔的恐怖威能,却是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做不得假。尤其是那塔能引动下方那散发着滔天魔威的骨骸,其品阶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下面的魔骨呢?”洛冰璃追问,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下方翻滚岩浆中若隐若现的暗金光泽,心有余悸,“它是什么?你的塔为何与它共鸣?”
“魔骨之名,亦是塔所告知。”萧辰将一切都推给神秘的镇魂塔,“塔欲吞噬其力,壮大己身。至于魔骨为何物……”他顿了顿,目光也投向岩浆深处,“或许是上古某位陨落的无上存在的遗骸?又或是某种天地生成的魔性之源?塔亦未明示,只知其蕴含的力量,对塔而言是绝佳的补品。”
他巧妙地将“血玉魔骨”的渊源隐藏,只强调镇魂塔对魔骨的“渴望”和“吞噬”本能。这既解释了之前的异动,也暗示了他与魔骨并非天然一体,甚至存在冲突(刚才的暴动反击就是证明)。
洛冰璃沉默下来。她仔细观察着萧辰的神情,对方眼神坦荡(至少表面如此),气息平稳(虽然虚弱),言语间逻辑清晰,不似作伪。更重要的是,下方那魔骨散发的气息,确实与萧辰体内那神秘黑塔的气息隐隐同源,却又带着一种更古老、更混乱、更难以驯服的狂暴魔性。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掠夺与被掠夺?
“吞噬魔骨?”洛冰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凭你?还是凭你那尚未恢复、连自保都勉强的破塔?方才若非我强行压制,引动魔骨反击,我们三人早己化为飞灰!”
她的话如同冷水,浇灭了小侯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也让萧辰心中一沉。洛冰璃说得没错。刚才那一下,若非她以远超凝元境的实力强行压制并带他逃离,他必死无疑。以他现在的状态和镇魂塔的恢复程度,想要吞噬那庞大魔骨,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萧辰目光扫过不断震动、边缘己经开始融化的黑色孤岩,以及头顶依旧在坠落火雨的空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这岩石撑不了多久!”
洛冰璃也收敛了探究的心思,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理智。她再次服下一枚丹药,强撑着站起身,冰蓝色的眸子扫视着这片绝境。岩浆湖无边无际,上方是坍塌的穹顶和不断砸落的巨石,唯一的“岸”在遥远的对面,中间隔着沸腾的死亡之海。想要飞渡?以她现在的状态,带上一个人己是极限,带上两个绝无可能!更何况此地空间紊乱,元力被地火魔气干扰,飞行法宝也难以稳定施展。
“出路…”洛冰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下方岩浆湖中,那片巨大的暗金魔骨显露的区域。魔骨如同巨兽的肋骨,深深插入地壳,其中几根巨大的骨节之间,似乎形成了一条相对狭窄、未被岩浆完全充斥的缝隙!那缝隙斜斜向下,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但魔骨本身散发的气息,竟奇异地排斥开了周围的岩浆,在缝隙口形成了一片相对“安全”的真空地带!
“魔骨之下?”萧辰也看到了那条缝隙,心中一动。九狱镇魂塔对那个方向也传来一种微弱的、并非吞噬而是指向性的牵引感!似乎那里并非死路?
“那…那下面会不会更危险?”小侯颤抖着声音问道,看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骨缝隙,如同看着巨兽的血盆大口。
“留在这里,必死无疑。”洛冰璃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下去,或许有一线生机。这魔骨排斥岩浆,其下的通道或可通行。”她看向萧辰,眼神带着审视,“你的塔,对那缝隙可有感应?”
萧辰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有微弱牵引,似非绝路。”
“好。”洛冰璃不再犹豫,“我以元力护住你们,抵抗岩浆余热和魔气侵蚀。下去之后,你跟紧我,用你的塔感应方向。若有异动,立刻示警!”她的话语简洁有力,带着久居上位的命令口吻。
她再次调动体内所剩不多的幽寒元力,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冰蓝色光罩将三人笼罩。光罩隔绝了大部分灼热,但也让洛冰璃的脸色更加苍白,眉心的冰晶符文光芒明灭不定。
“跳!”洛冰璃低喝一声,带着萧辰和小侯,再次跃入翻滚的岩浆湖!不过这一次,目标是那魔骨拱卫下的幽深缝隙!
噗通!
三人落入那被魔骨气息排斥开的、相对“温和”的区域。说是温和,温度依旧高得吓人,空气灼热粘稠,混杂着浓烈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古老魔气。冰蓝色的护罩与魔骨散发的暗金魔光接触,发出滋滋的侵蚀声,剧烈波动起来。
洛冰璃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血丝,显然维持护罩抵抗魔骨气息对她的消耗巨大。她咬着牙,带着两人快速沉入那条斜向下的骨隙通道。
通道由巨大的魔骨构成“墙壁”和“穹顶”,下方则是滚烫但缓慢流动的岩浆流。空间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暗金色的魔纹在骨壁上流转,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前路,却也带来沉重的威压。九狱镇魂塔在萧辰识海中微微震动,塔底的幽暗火焰稳定燃烧,将侵入的魔气缓缓炼化吸收,反而让萧辰的精神压力减轻了不少。他集中意念,感应着塔传来的微弱牵引,指引着方向:“这边!向下!”
三人沿着魔骨缝隙艰难下行。越往下,魔骨的气息越浓郁,通道也越发曲折。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魔骨的气息也出现了一丝变化,不再仅仅是狂暴的魔威,还夹杂着一缕缕…精纯而古老的地脉火元力?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带路的洛冰璃突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看向前方一处岔路口的阴影!
“谁?!”她厉声喝道,手中幽蓝光芒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