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长安城的屋脊之上。太师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楼上悬挂的气死风灯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将守卫甲士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吕布伏在西跨院的飞檐上,玄色披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指尖扣着瓦当的缝隙,指腹碾过冰凉的陶瓦,这处角落的每一片瓦砾、每一道砖缝,都刻在他的骨血里。
昔日在太师府当差时,他曾无数次借着巡营的名义绕到这里,看董卓的宠妾在院中荡秋千,那时檐角的铜铃总在风中唱着靡靡之音,而今却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咚 ——”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三更天了。吕布腰间的画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如狸猫般翻身落地,足尖点在青砖上悄无声息。
廊下巡逻的卫兵刚转过拐角,他己贴着廊柱滑到暗影里,指尖夹着的石子轻轻弹出,打在对面的石榴树上。
卫兵警觉地举矛喝问,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猫腰窜进月亮门。
穿过栽满西府海棠的甬道,空气中飘来浓郁的药味,混着蜜饯的甜香,像极了董卓病重时特有的气息。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味道曾让他几欲作呕,如今却成了最好的引路标。
主卧的窗棂透着昏黄的灯光,窗纸上映着几个晃动的人影。吕布屏住呼吸,壁虎般贴在雕花窗格下,指节轻叩窗框下方的暗榫。
木片移开的瞬间,屋内的争执声便顺着缝隙钻了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 李儒的声音尖利得像被砂纸磨过,“太师服下这东西,心口疼得像被火烧,口鼻淌血不止,你们连这纸包里的毒物都验不出?”
吕布眯眼望向窗内,只见李儒穿着件皱巴巴的锦袍,手里捏着个油纸包,正把它狠狠摔在案上。
几个穿青衫的御医缩着脖子,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御医颤巍巍地回话:“大人息怒,此物…… 此物从未见过。外包油纸印着红纹,里头是类似丸子,内部包有药粉,入水即化,闻着有股杏仁香,可试过喂给猫狗,却不见毒性发作……”
“不见毒性?”
李儒一脚踹翻药碾子,铜碾轮在地上滚出刺耳的声响,“太师昨夜吐血半盆,今早连话都说不出了!若验不出毒物,明日我便把你们的骨头拆了熬药!”
董卓躺在榻上,锦被下的身子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喘息,像条离水的鱼。
他原本油光满面的脸颊此刻蜡黄如纸,双颊却泛着诡异的潮红,在外的手腕上布满青紫色的瘀斑。
吕布盯着李儒手里的油纸包,瞳孔忽然一缩。那油纸包的边角印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花,正是前几日系统凭空塞进他怀里的 “奇物”。
当时系统还在他脑子里聒噪:“此乃异世神药‘伟哥’,可助男子雄风大振,宿主切记不可多用……”
他当时不以为意,随手就丢在了马厩旁的垃圾堆里,没想到竟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捡去献媚。
想起董卓平日里后宫佳丽三千仍不满足,连府里的丫鬟都要强行霸占,吕布差点笑出声来。
他能想象出那下人捧着纸包邀功的嘴脸,也能猜到董卓定是贪心不足,把整包药都倒进了酒里。
“大人您看!” 一个年轻御医突然指着案上的青瓷碗,“方才用银针试过,粉末遇银竟呈赤红色!”
李儒猛地回头,只见碗中残液里,银针浸入的地方正泛起朱砂般的红,他脸色骤变:“是砒霜?不对,砒霜遇银该是乌黑……”
“不像鹤顶红。” 老御医哆嗦着拈起银针,“倒像是…… 像是雄黄混了什么热性毒物,积在体内烧破了脏腑……”
董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溅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李儒慌忙扑过去按住他,回头朝御医们嘶吼:“还愣着干什么?快拿参汤来!”
吕布贴着窗棂,肩膀因憋笑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系统说这药一次只能用半粒,董卓那老东西怕是把一整包都吞了,此刻脏腑怕是早己被烈火般的药力烧得溃烂。
这哪里是中毒,分明是焚身,烧穿了五脏六腑。屋内的慌乱还在继续,参汤泼洒的声响、董卓痛苦的呻吟、李儒气急败坏的怒骂交织在一起。
吕布悄无声息地将木片归位,指尖在窗台上轻轻一叩,像是在与这出闹剧告别。他转身融入夜色,靴底碾过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
远处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他忽然想起当年董卓赐他赤兔马时,也曾在这院里大笑,说要与他共享天下。
那时的董卓何等威风,怎会想到自己最终竟栽在一包 “神药” 上。
夜风卷起他的披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墙头。
吕布回头望了眼那盏在风中摇晃的灯火,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董卓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而这盘棋,该由他来重新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