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季让荒原成了片泽国。苏冉蹲在悬空搭建的草药架前,指尖拨弄着串垂落的“滴水藤”——叶片边缘的水珠砸在陶盆里,发出清脆的响。身后传来兽皮靴踩过湿木的吱呀声,凛的尾尖突然卷住她的腰带,轻轻往后拽:“藤架的楔子松了,当心滑倒。”
他肩上扛着根新伐的铁木,树皮上还沾着青苔。苏冉望着他耳后挂着的水珠,那是今早加固药棚时蹭的,却被他说成“路过瀑布”:“你看,滴水藤的水珠和你尾巴尖的水点一样,都挂不住。”
凛的耳尖猛地红了,弯腰时故意用兽皮护肩蹭了蹭滴水藤:“胡说,雪豹的毛比它紧实。”可尾尖却悄悄卷过她的指尖,在湿木上扫出滴水藤的形状,“老族长说雨季的药架要像雪豹爪,抠进地里才稳。”
连续的暴雨冲垮了部落的储药洞。当苏冉跟着凛钻进备用的溶洞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幽蓝的光,照亮了遍地腐烂的草药——青芷草的黄斑己经蔓延,避瘴草的叶片蒙上了层白霉。
“是‘蚀霉菌’。”苏冉捏着片霉变的叶子,指尖立刻感到黏腻,“雨季特有的真菌,能顺着水汽钻进草药茎脉。”她想起现代实验室的霉菌培养皿,那时可以用抗生素,此刻却只能靠草药相克。
凛的利爪“咔嚓”一声捏碎了块钟乳石,银豹纹在幽光下泛着冷意:“灰爪部落的夜牙…前几日派人送过‘防潮石’。”他蹲下身,鼻尖凑近霉斑,喉间滚出低沉的咆哮,“石头上有狼族的唾沫味。”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滴水声,混着某种腥甜的气息。苏冉攥紧了凛的兽皮护腕,感觉脚下的湿土在轻微震动,忽然想起第18章风翼提到的“愈骨花”——传说长在溶洞最深处,能解百毒。“我们去洞底看看,说不定有救草药的东西。”
凛的瞳孔在幽光中缩成竖线,突然兽化,银豹身影挡在她身前,尾尖卷住她的手腕:“跟紧我,洞底有‘毒雾蛇’。”他的利爪在湿滑的岩壁上刨出凹槽,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确认她的位置,像怕她被黑暗吞噬。
洞底的毒雾比沼泽更浓。青紫色的瘴气里,隐约可见蜿蜒的银光——毒雾蛇群正围绕着株发光的植物盘踞。苏冉攥着凛的兽毛,感觉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忽然想起现代的防毒面具——那时可以隔绝污染,此刻却只能靠避瘴草勉强抵抗。
“是愈骨花。”凛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震动着她的掌心,“花根能解蚀霉菌,但蛇群…是蛇族的守卫。”他的利爪深深插进毒雾,为她开出条狭窄的通路,尾尖却始终卷着她的手腕,像根不会断开的生命线。
就在苏冉伸手去够愈骨花时,毒雾中突然窜出条巨蛇——鳞片在幽光下泛着黑紫,毒牙比凛的利爪还长。凛的银豹身影如闪电般撞向蛇头,却在接触的瞬间猛地翻身,用背部护住她:“走!”
蛇毒溅在凛的兽毛上,立刻冒出白烟。苏冉撕开花囊里的最后一株避瘴草,将汁液涂在他伤口上,看见那些银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撑住,凛!”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却稳得惊人,“就像你在沼泽帮我那样!”
凛的喉间滚过一声低嚎,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的话。他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背,银瞳里映着她沾着毒雾的脸,忽然用尾巴尖勾起她发间的干花——那朵金盏花竟还没被毒雾腐蚀,在青紫色的瘴气里泛着倔强的光。
带着愈骨花回到部落后,苏冉连夜熬制解药,凛就蹲在火塘边,用利爪为她扇风。火光映着他侧腹的伤疤——那是毒雾蛇留下的,此刻却泛着健康的粉色。
“看。”凛忽然用尾巴尖指着石墙,“愈骨花的根,像不像你的手?”
苏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石墙上多了幅新刻痕:一只手捧着朵发光的花,旁边卧着头雪豹,爪印下写着她教的“同”字。她忽然想起现代的情侣手链,那时觉得是形式,此刻却觉得,这道刻痕比任何饰品都更珍贵。
“凛,你知道‘同’是什么意思吗?”她忽然问,看着他耳后跃动的银豹纹。
凛的动作顿了顿,利爪在石墙上划出道弧线,像愈骨花的花瓣:“知道。就是…你的手摘花,我的爪护你。”他转身时,火光落在他眼里,比任何宝石都亮,“我们的药,就是雪豹族的命。”
雨停的清晨,苏冉在药圃发现了根金色的羽毛——羽尖系着颗种子,散发着愈骨花的清香。她想起风翼的“风息羽”,指尖忽然触到羽毛根部的细痕——是道狼爪印。
凛的尾尖突然卷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银瞳望向灰爪部落的方向:“夜牙在试探。”他的声音低沉,尾尖却在她掌心轻轻扫动,“风翼…帮我们引开了蛇族的主力。”
苏冉捏着羽毛,感受着上面交织的鹰风和狼息,忽然想起溶洞里的毒雾蛇群——它们似乎在看到羽毛的瞬间迟疑过。“凛,”她忽然转身看着他,“以后我们一起去还这份人情,好不好?”
凛的瞳孔在晨光中缩成竖线,忽然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这是雪豹族最郑重的承诺。他的尾尖卷住她的手指,在石墙上的“同”字旁,轻轻敲了敲——像在给这个约定盖章,又像在说,“好,无论鹰踪还是狼影,我们一起走”。
阳光穿透雨幕,照在愈骨花的叶片上,发出晶莹的光。苏冉望着石墙上越来越复杂的刻痕,忽然觉得,这个兽世的雨季,不仅是洗尽铅华的季节,更是她和凛的羁绊在毒雾与刀光中,凝成琥珀的季节。而那些来自鹰族的羽毛和狼族的爪印,无论是敌是友,都不过是这片广袤荒原上,即将展开的漫长故事里,几缕穿云破雾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