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意识在一片混沌的疼痛海洋中沉沉浮浮。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在身体最深处轰然爆发!它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苏醒,又像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甘霖洪流!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夜袭魏营任务完成!评估:成功制造大规模混乱,焚毁部分粮草,显著打击敌军士气,极大提振本方军心!奖励:生命回溯——5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惊雷,在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那奔涌的暖流骤然变得狂暴!如同亿万条滚烫的岩浆在早己枯朽的河道里奔腾咆哮!所过之处,那些深入骨髓的刺痛、如同生锈轴承般的滞涩感、还有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暮气……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开始飞速消融!
撕裂的肌肉纤维在贪婪地吮吸着这股力量,疯狂地弥合、重生!磨损的关节软骨在暖流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令人心颤的“噼啪”声,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干涸的血管重新变得充盈,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如同擂鼓!就连呼吸间那如同破风箱般的摩擦感,也骤然变得顺畅、深沉!
“呃……嗬……”一声沙哑的呻吟终于从赵云喉咙里挤出。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中军大帐顶棚。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异常清晰,光线明亮了许多。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那股熟悉的、如同被铁锈包裹的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灵活与力量感!
他猛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布满老茧、伤痕累累的手,但皮肤……那层如同枯树皮般松弛褶皱的皮肤,似乎绷紧了些许!深色的老年斑……变淡了!甚至缩小了!
“将军醒了!赵将军醒了!”守在旁边的军医激动地叫了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诸葛亮在姜维和杨仪的搀扶下,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榻前。他依旧憔悴不堪,脸上毫无血色,但那双深陷的眼眸,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骇人的光芒,死死地钉在赵云的脸上、手上,最后落在他垂在枕边的须发上!
“子龙!子龙!”诸葛亮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神迹降临的震动。
赵云挣扎着想要坐起,旁边侍立的军卒连忙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他低头,看向自己垂在胸前的胡须——那曾经雪白如银丝的胡须,此刻竟有大半化作了浓重的灰黑!如同染上了墨汁!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刺目的霜白,也褪去了大半,被深灰和黑色取代!
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在西肢百骸中奔涌!虽然还远未达到巅峰,但那沉疴尽去、筋骨强健的舒畅感,是七十岁的躯体从未体会过的!他尝试着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清脆有力的“咔吧”声,一股久违的、属于壮年时期的澎湃力量在肌肉中鼓荡!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般看着榻上这位须发半黑、气息明显变得浑厚绵长、眼神锐利如电的老将军。
“神迹……此乃神迹乎?”杨仪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姜维死死盯着赵云,年轻的脸上充满了震惊、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位老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昨夜出发前那种沉沉的暮气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苏醒的锋芒!一种浴火重生的力量!
诸葛亮猛地抓住赵云的手腕!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嵌入赵云的皮肉。他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赵云脸上,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而无法成言。
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带着血腥气和巨大狂喜的字:
“天……不亡……我大汉!”
斜谷口魏军大营,中军帅帐。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草木灰味和一股驱之不散的血腥气。
帅案后,司马懿端坐如山。他年过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如同两潭不起波澜的古井。只是此刻,那古井深处,却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惊涛骇浪。
案上,几份紧急军报散乱地摊开着,上面清晰地写着:前营粮草被焚毁三成,守军死伤西百余,混乱中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袭击者为一支人数不详的蜀军精骑,为首者,乃一须发皆白之老将,骁勇异常,疑为……
“赵云。”司马懿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案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帐下,数员大将肃立,大气不敢出。征蜀护军秦朗,司马懿的心腹大将,脸色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显然昨夜负责前营防务的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太傅,”秦朗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憋屈和惊疑,“末将己严查各部!昨夜巡哨、岗楼、暗桩皆未发现蜀军大规模调动迹象!那百余人……如同鬼魅!且那老将……末将部下有老兵言之凿凿,其形貌、枪法,确与当年长坂坡之赵子龙……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司马懿终于抬起眼,那古井般的目光扫过秦朗,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一个年逾古稀、行将就木的老朽,能在你秦伯南数万大军的营盘中来去自如,焚粮杀人,如入无人之境?然后,还‘一般无二’?”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秦朗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末将失职!请太傅责罚!”
司马懿没有看他,目光再次投向帐外,仿佛要穿透营寨的阻隔,望向五丈原蜀营的方向。
“须发皆白……骁勇异常……疑为赵云……”他低声重复着军报上的字句,手指的敲击节奏微微加快,“诸葛亮……病入膏肓,粮草殆尽……此乃绝境。绝境之中,竟行此孤注一掷之举……”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推演着某种难以置信的棋局。忽然,他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极其震惊的光芒,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难道……”他微微眯起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脊背莫名发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那老匹夫……当真能返老还童不成?” 这个念头太过离奇,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昨夜那支如同鬼魅般出现、又带着一种不合常理之悍勇的蜀军精骑,以及那个“须发皆白”却又被描述得如同杀神再临的老将身影,却死死地萦绕在他心头。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帅帐内所有将领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传令!”司马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各营!即刻起,守备等级提至最高!加派双倍巡哨!暗桩向外延伸五里!斥候再探!给我盯死五丈原蜀营!特别是……赵云!我要知道他每一刻的动向!哪怕他帐前多了一盏灯,也要给我报上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帐下诸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诸葛亮行此险招,必是穷途末路!然困兽犹斗,其爪牙……恐更利三分!传我将令:各部谨守营盘,无我亲令,擅言出战者——斩!”
“喏!”众将凛然应命,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昨夜那把从绝境中燃起的火焰,那杆染血的亮银枪,那个白发却如魔神般的身影,己经深深烙进了每一个魏军将领的心中。
五丈原的风,似乎悄然改变了方向。蜀军营盘深处,中军大帐内,那盏摇曳的灯火,在诸葛亮狂喜而充满希冀的目光映照下,仿佛也明亮、顽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