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在窗棂外探头探脑,俞怀瑾趴在桌上戳糖糕,把栗粉兔子戳成了刺猬。
"小公子好歹吃一口。"青竹愁得揪胡子,"王爷回来见您瘦了,非把厨房挂房梁上不可。"
小团子把刺猬糕推远:"神仙哥哥是不是被妖怪抓走啦?"
"王爷去收拾更大的妖怪了。"青竹神秘兮兮地比划,"北边有座会吃奏折的山,专吞告状的折子!"
俞怀瑾眼睛倏地亮了:"那能吞掉告爹爹的折子吗?"
"能啊!"青竹把糖糕塞他手里,"所以您得多吃饭,等王爷扛着山回来..."
食盒里躺着兔子造型的栗粉糕,耳朵上还点着芝麻眼睛。俞怀瑾戳了戳兔脑袋:"他肯定在糕里下黄连了..."
"王爷特意绕路买的!"青竹急得冒汗,"前日暴雨冲垮官道,他亲自带人..."
话没说完被小团子亮晶晶的眼神吓住。俞怀瑾掰开糕点,露出豆沙馅:"那你说,他书房为什么藏着《小儿推拿图》?"
"哐当!"青竹手里的银勺掉进汤碗,"奴、奴才去添茶!"
逃跑的侍卫撞歪了紫藤花枝,几片花瓣飘进窗内。俞怀瑾捏起花瓣搓了搓,指尖染上淡紫——和那晚玉临渊袖口沾的色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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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刚爬上屋檐,小团子己经抱着包袱溜出房门。包袱里鼓囊囊塞着:白玉雕的兔子(据玉临渊说像他)、油纸包的松子糖、还有半块没舍得吃的芝麻兔糕。
"就瞄一眼..."他扒着月洞门探头,"总不会真有吃小孩的妖怪..."
越往深处走,花香浓得像打翻蜜罐。俞怀瑾被熏得晕乎乎,突然踢到截枯藤——断口处渗着暗红汁液,月光下像凝固的血。
"谁家酱汁洒这儿..."他嘟囔着后退,藤蔓丛里突然传来呜咽声。
紫藤花架下蜷着个老妇人,枯瘦的手正往陶罐里挤花汁。俞怀瑾刚想溜,那罐子"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好孩子..."老妇人咧嘴笑出三颗牙,"帮婆婆捡罐子?"
小团子僵着身子去捡,突然被枯爪抓住手腕!暗红花汁顺着胳膊往上爬,凉得他汗毛倒竖。
"紫藤蛊最喜童男血..."老妇人指甲掐进他皮肉,"待婆婆抽的..."
"嗖!"
松子壳破空而来,精准打中枯爪。玉临渊玄色大氅卷着夜风落下,拎小鸡似的把俞怀瑾提到身后:"本王的人也敢碰?"
老妇人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你养这小东西当药引?"
"总比您拿亲儿子试蛊强。"玉临渊碾碎脚边陶罐,紫红汁液渗进泥土,"再碰他,下次碎的就不是罐子。"
寝殿里,俞怀瑾把花瓣摊在桌上研究。淡紫汁液在宣纸上晕开,竟显出几道暗红纹路,像极了那日玉临渊袖口绣的暗纹。
"奇怪......"
他蘸了点汁液往嘴里送,突然被拎着后领提起来。
"嫌命长?"玉临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眸色阴沉得能滴墨。
小团子悬在半空扑腾:"我就尝尝......"
"紫藤汁液见血封喉。"玉临渊夺过花瓣,"谁让你碰的?"
"没人让......"俞怀瑾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叫紫鸢的姐姐说..."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玉临渊眼神骤冷:"她跟你提紫藤苑?"
小团子眨巴着眼睛点头,舌尖不小心蹭到对方掌心。玉临渊闪电般缩手,耳根掠过一丝可疑的淡红。
"明日启程回京。"他转身走向窗边,"今晚老实睡觉。"
俞怀瑾揪住他衣袖:"那个婆婆是谁呀?为什么说我身上有味道?"
月光下玉临渊的侧脸线条紧绷:"南疆太后,专吃你这种小笨蛋。"
"骗人!"小团子蹦起来,"她明明说..."
"再问就把你种在紫藤苑当花肥。"
俞怀瑾立刻捂住嘴巴,却从指缝里漏出一句:"那你会来给我浇水吗?"
玉临渊捏眉心:"......睡觉。"
"那老奶奶..."俞怀瑾鼓着腮帮子含糊问,"真是太后?"
"如假包换。"玉临渊捻着指尖糖粒,"五年前想给我下蛊,反被我困在紫藤阵里。"
小团子突然拽他袖子:"她说的药引子..."
"你听错了。"玄色衣袖利落抽走,"明日滚蛋前安分点。"
眼看那人走到门边,俞怀瑾突然蹦下榻:"等、等我长到石榴树那么高..."他比划着屋顶,"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玉临渊搭在门栓上的手顿了顿:"行啊。"门轴转动时飘来后半句,"等你够得着门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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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晒屁股时,将军府的马车己候在门前。
俞怀瑾抱着鼓囊囊的小包袱,里面装着这些天攒的"宝贝":玉临渊给的白玉小兔、没吃完的松子糖、半块绣着紫藤的帕子......
"小公子,大公子到了。"青竹红着眼眶提醒。
俞铮一身戎装大步走来,伸手就要抱弟弟。小团子却突然扭头往主院跑:"等等!我的..."
"怀瑾!"俞铮一把捞住他,"该走了。"
"可是..."俞怀瑾眼巴巴望着回廊尽头,"还没道别..."
云砚舟掀开车帘:"摄政王寅时就出门了。"
白昭冷笑:"做贼心虚。"
马车缓缓启动,俞怀瑾扒着车窗拼命往后看。晨雾中,一抹玄色身影静静立在最高的飞檐上,衣袂翻飞如展翅的鹤。
"玉..."他差点喊出声,又急忙咬住嘴唇。
怀里突然被塞进个木匣子和一枚紫玉哨。俞铮叹气:"那疯子让我转交的。"
信上龙飞凤舞写着:
「小兔子:
好好吃饭,别乱跑。紫藤有毒,人心更毒。
——玉」
白昭凑过来一看就炸:"追踪术!这狼崽子在你身上留印记了?"
俞怀瑾慌忙护住哨子:"才没有!"
"别吵。"云砚舟突然指向窗外,"那是不是..."
官道旁的茶棚里,青竹正给个戴斗笠的人斟茶。那人抬手时,袖口闪过一线银光——正是玉临渊常戴的玄铁护腕。
小团子"咚"地撞开车窗:"神仙哥哥!"
茶棚里的人影纹丝不动。俞铮按住弟弟:"你看错了。"
马车转过山坳,俞怀瑾还跪在座位上往后张望。首到茶棚变成小黑点,他才蔫头耷脑地坐回来,把紫玉哨郑重地挂上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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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青州官驿。
官道上,俞铮抖开密信:"爹的冤案翻了,玉临渊呈了左相造假的铁证。"
"他图什么?"白昭狐疑地抢过信纸,"总不会真想要个童养媳..."
俞怀瑾突然掏出油纸包:"神仙哥哥给的栗粉糕!"
甜香西溢中,云砚舟轻叩车壁:"前方岔路,该往青州了。"
"不去京城看爹爹吗?"小团子急得拽兄长衣袖。
"朝中还有毒藤未除。"俞铮揉乱他头发,"先回祖宅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