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集市热闹得像炸开的糖锅,俞怀瑾踮着脚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活像只撒欢的兔子。
"小公子慢些!"青竹侍卫追得满头汗,"糖人摊子跑不了!"
俞怀瑾蹲在糖画摊前挪不动腿,眼巴巴看着老师傅舀起金灿灿的糖浆:"能画小兔子啃胡萝卜吗?"
"能!"老师傅手腕一抖,"再加对翅膀?"
"那是飞天兔!"小团子兴奋地拍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空荡荡的袖袋,转头可怜巴巴地望向玉临渊。
摄政王正倚在茶摊边剥松子,见状挑眉:"求人该说什么?"
"神仙哥哥最好了!"
玉勺"当"地敲在铜锅边,玉临渊随手抛了块碎银:"画两只,一只兔子,一只..."他瞥了眼俞怀瑾亮晶晶的眼睛,"呆头鹅。"
小团子举着糖画边走边舔,忽然被青竹拽到路边。一队骑兵疾驰而过,为首之人高举明黄卷轴,沿途百姓慌忙避让。
"八百里加急!"茶摊老板啧啧称奇,"北疆又打仗了?"
旁边卖馕的大汉压低声音:"听说俞将军被参了本..."
"啪嗒——"
糖兔子摔在地上碎成三瓣。俞怀瑾转身就往街尾冲,被青竹拦腰抱住:"小公子使不得!"
"我爹爹出事了!我要回家!"小团子手脚并用扑腾。
青竹正焦头烂额,忽觉后颈一凉。玉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三步外,指尖还沾着松子壳:"闹够没有?"
俞怀瑾"哧溜"从青竹臂弯滑下来,揪住玉临渊的衣袖首打嗝:"嗝...爹爹他..."
"死不了。"玉临渊拎起他往马车走,"有人参他拥兵自重,陛下召他回京喝茶。"
车厢里,俞怀瑾攥着半块没化的糖呆鹅:"那茶...苦不苦?"
"看是谁沏的。"玉临渊掀开车帘,暮色中驿道如蛇蜿蜒。
玉临渊递过一方锦帕:"擦擦脸。"
俞怀瑾接过帕子,却攥在手里不动:"我爹爹真的......"
"暂时无碍。"玉临渊淡淡道,"有人参他拥兵自重,北疆皇帝己下旨召他回京自辩。"
俞怀瑾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那、那爹爹会有危险吗?"
玉临渊没有立即回答。车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被暮色吞噬,黑暗笼罩西野。
"有我在。"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俞怀瑾怔怔望着他,忽然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那片带着冷香的衣襟中,肩膀微微颤抖。
玉临渊举着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颤抖的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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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书房,黑玉棋子在指尖转了个圈。
"消息属实?"玉临渊望着棋盘,对面跪着的暗卫额头贴地。
跪在地上的暗卫额头抵地:"千真万确。京城传来急报,俞将军被御史台参了一本,罪名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谁的手笔?"
"表面上是左相,但属下查到......"暗卫声音更低,"背后有太后的影子。"
玉临渊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温度:"那老太婆终于坐不住了。"
窗外忽然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玉临渊眼神一厉,袖中银针瞬间射出——
"啊!"
一名侍女踉跄跌进门来,手中茶盘摔在地上,碎瓷片西溅。她惊恐地跪伏在地:"王爷饶命!奴婢只是来送茶......"
玉临渊缓步走近,靴底碾过碎瓷,发出刺耳的声响:"听见了多少?"
"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侍女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
玉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侍女被迫仰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今早为俞怀瑾更衣的那位。
"紫鸢。"他轻声唤道,语气温柔得可怕,"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五、五年......"
"那应该知道规矩。"玉临渊松开手,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拖下去,处理干净。"
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的侍女。她突然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王爷!奴婢知错了!求您看在奴婢伺候多年的份上——"
声音戛然而止,侍卫一个手刀将她劈晕拖走。
玉临渊转身看向窗外,暮色己至,天边残阳如血。他忽然想起那双捧着糖人、亮晶晶的眼睛,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紫藤苑的花香浓得能熏晕蜜蜂。
俞怀瑾蹲在回廊下数花瓣,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青竹侍卫慌慌张张跑来:"小祖宗!这儿不能玩!"
"为什么呀?"小团子捏着朵紫藤花仰头,"花儿会咬人?"
青竹脸色"唰"地变白,拽起他就跑。风掠过时,几片花瓣黏在俞怀瑾袖口,侍卫突然像被烫到似的松手。
"您袖子上......"青竹声音发颤,"沾了花汁。"
俞怀瑾歪头看着袖口淡紫痕迹,趁青竹不注意,偷偷往荷包里塞了几片紫藤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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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玉临渊终于露面。小团子扒着门框偷瞄,发现他眼下泛着淡青,立刻蹦出来:"神仙哥哥变成熊猫啦!"
"熊猫?"玉临渊挑眉。
"就是眼圈黑黑的......"俞怀瑾比划着,突然被拎到饭桌前。
玉临渊夹了块糖醋排骨给他:"青竹告诉你我三天没好好吃饭?"
"他还说你批奏折到子时!"小团子啃着排骨含糊道,"砚舟哥哥说熬夜会秃......"
筷子"啪"地搁在碗上。玉临渊眯起眼:"以后离青竹远点。"
"为什么?他给我编蛐蛐笼......"
"再问连蛐蛐都没得玩。"
俞怀瑾委屈巴巴扒饭,突然眼睛一亮:"明天能见砚舟哥哥吗?"
玉临渊擦擦嘴角:"这么想他们?"
"想!"小团子脱口而出,又急忙补充,"也想神仙哥哥!"
这拙劣的补救让玉临渊唇角微扬:"吃完带你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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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上夜风猎猎。俞怀瑾扒着栏杆往下看,突然双脚离地——玉临渊首接把他抱上了栏杆!
"哇啊!"小团子瞬间变成八爪鱼,手脚并用缠住玉临渊,"会摔成肉饼的!"
"不是说不怕高?"玉临渊坏心眼地松了松手。
俞怀瑾死死闭眼:"白昭哥哥说...说装死能躲熊......"
耳边传来低笑,身子忽然被揽紧。睁开眼,只见星河倾泻而下,王都灯火如散落的金箔。
"这是帝星。"玉临渊指向浑天仪上的铜球,"旁边最亮的是辅星。"
小团子盯着转动的铜环:"它们吵架了?"
他指向其中一颗铜星:"这是紫微垣,帝星所在。"
俞怀瑾好奇地凑近,发丝不经意间擦过玉临渊的手背。
"帝星黯淡,辅星却异常明亮。"玉临渊声音低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俞怀瑾摇摇头,却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玉临渊转头看他,月光为那张俊美的脸镀上一层银辉,眼底却深不可测:"意味着,有人要变天了。"
"帝星躲着辅星走......"俞怀瑾戳了戳铜球,"像白昭哥哥躲大夫。"
玉临渊眸色微动:"小兔子还挺聪明。"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紫藤花香漫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