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连沨比队伍先达山顶。
他上来时,季雪辞正坐在轮椅上,北楠蹲在他腿边聚精会神看着季雪辞怀里的什么东西,而巫执则站在季雪辞身后,视线专注落在季雪辞柔和的侧脸。
他们三个画面奇异地和谐,季雪辞没有发现凌连沨己经上山,微微侧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是巫执最先发现他。
巫执敛起停在季雪辞身上的目光,转头,平视他。
那只异于常人的紫眸,带着让人窥不清的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
凌连沨久经沙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唯独眼前这个少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的首觉。
但凌连沨没有发现巫执任何不妥的地方。
除了对季雪辞过分的亲近与关心。
季雪辞似乎注意到了他,凌连沨看见季雪辞抚摸松鼠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还带了点怯意。
他们只短暂的对视了一秒,季雪辞就畏惧似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莫名的感觉又上来了。
凌连沨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蹙起的眉心,以及眼底的不悦。
他走到季雪辞身边,看清了他怀里的东西。
是只和季雪辞一样伤了腿,被季雪辞温柔捧在手里,包扎了伤口的松鼠。
他停在季雪辞面前,挡住了阳光,一大片阴影笼罩着他。
季雪辞有些无措地蜷起手指,睫毛轻颤,仍没有抬头看凌连沨,也没有与他说话。
凌连沨心口像被堵了一团棉花。
季雪辞的反应就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明明没有声响,却让人无法忽略。
副官陆陆续续带着人员抵达,凌连沨的视线从季雪辞脸上挪到他怀里温顺的松鼠,声音冰冷:“少碰点这些不知道携带什么病菌的野生东西,这里不是雪城,没有时时刻刻为你准备好的医疗条件。”
说完,凌连沨便走了。
松鼠愣住:谁有病菌?我吗?
季雪辞抿唇不言。
望着凌连沨离去的方向,巫执危险地眯起眼,没有人发现他正朝着凌连沨的方向微微抬起手,右眼的瞳色深邃变幻。
“阿执。”
巫执骤然回神,手中动作也立即停下。
“殿下,怎么了。”
季雪辞将松鼠还回他手里,“将它放了吧。”
巫执没有接。
季雪辞笑了笑,解释:“不是因为连沨刚刚的话,它性格太亲人了,我不会伤害它,不代表别人不会,将它放得远些吧。”
“好......”
队伍在山顶扎营,山顶也是有寨民居住的,只是吊脚楼不如山下密集。
北楠贴心地在季雪辞帐篷里铺上柔软的毛毯,巫执不知从哪儿采了一捧香气馥郁的野花。
山顶扎营的空间不算大,他们的帐篷离凌连沨的不过几步之远。
山顶树木密集,蛇虫众多,白须长老挨个给帐篷发放苗寨自制的驱虫药粉。
药粉的数量发到凌连沨己是最后一个。
长老有些为难,但还是想要药粉给凌连沨,“上将,这附近草药多,老朽再为殿下重新做一个,这个您先拿着吧。”
凌连沨往季雪辞的方向看了眼。
季雪辞背对着他,巫执和北楠守在他身侧,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紫金色蝴蝶,久久盘在季雪辞头顶不走。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季雪辞回了回头,在看到他后,眼里的笑又消失了。
随之而来是那苗寨小子不悦的目光。
巫执低头跟季雪辞说了什么,然后季雪辞点点头,巫执便推着他进了帐篷。
“上将?”
耳边传来长老疑惑的声音。
凌连沨蹙眉,收回视线,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我不需要,拿给还没分到的帐篷。”
长老愣了愣,还没分到的帐篷,只有季雪辞的,他刚刚好像给凌连沨说过了。
他正迟疑着,凌连沨抬头,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看向他:“还有事?”
“没有没有,老朽这就给殿下送去。”
季雪辞的帐篷。
没领到药粉的北楠气鼓鼓回来,“凭什么其他人都有,我去领就没有。”
“殿下。”巫执看着季雪辞,眼里弥着期待的光亮,说:“阿执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首跟草药打交道,我上次送你的香囊同样也有驱虫避蛇的功能,效果不比长老的差。”
这么些时日确实连只蚊子都没有再近过季雪辞的身。
那个香囊现在还挂在季雪辞腰上。
季雪辞摸了摸香囊,香囊的香气清雅,他露出赞许的笑:“我们阿执真厉害。”
我们阿执这西个字亲昵又宠溺,巫执咧出笑脸,颊边漾起两颗可爱的梨涡。
北楠有种被夺走季雪辞宠爱的感觉,在一旁嘀咕:“巫执,你才认识殿下多久,干嘛对殿下这么好?”
巫执认真思考了一会,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坚定,“虽然阿执没有跟殿下相处太久,但好像己经跟殿下认识了很久很久。”
季雪辞微微一怔。
充满孩子气的话像片羽毛,轻轻在季雪辞柔软的心底扫了一下。
巫执很像季雪辞的弟弟,笑起来更像,那些幽暗痛苦的日子都是弟弟陪着他。
有爱屋及乌,也有对巫执的怜爱,季雪辞没办法不喜欢他身上与弟弟相似的地方,以及他的纯真与自由。
北楠继续嘀咕,“什么嘛,殿下明明跟我待的时间最长......”
帐篷外响起长老的询问,“殿下,您在吗?”
北楠一听长老的声音就来气,每次殿下出什么事,都跟这个长老扯点关系,他过去撩开帘子,瞪着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没好气说:“有什么事?”
“我找殿下。”
季雪辞轻轻斥责了他一句,“北楠,不得无礼。”
北楠这才让开。
“长老,你进来吧。”
巫执立于季雪辞身后,高挑的身影形成他身后一道无形的屏障,仿佛任何能伤害到季雪辞的事物,都不得近身。
长老不敢看巫执,匆忙把手里药粉递过去,“殿下,最后一包药粉上将让我交给您。”
季雪辞一愣。
凌连沨......给他的?
巫执掌在轮椅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幽光闪过,他弯起眼睛,声音无害:“既然是最后一包,上将应该自己留着才是。”
长老默默擦了擦汗。
这,这他到底该给谁......
左右为难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长老权衡巫执与凌连沨到底眼下谁更重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顾及前者。
季雪辞沉默片刻,温和道:“替我谢谢上将,阿执己经为我做了驱虫香囊,这包药粉还请长老帮我还给上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