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青铜灯盏里油脂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就在张林晚以为他又要沉默以对时,小官却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像重锤砸在张林晚心上!他认识!他真的见过类似的东西!或者说他经历过?!
“在哪里见过?”张林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是谁有这个?”
小官依旧沉默着。他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林晚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充满担忧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这块小小的焦布,似乎揭开了一道深埋在这个孩子心底的、血淋淋的伤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小官再次抬起了头。他没有看张林晚的眼睛,而是微微侧过身,伸出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臂,动作有些僵硬地,将左臂的袖口,一点一点地向上卷起。
张林晚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随着袖口的卷起,小官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上,露出了更多触目惊心的伤痕。除了训练留下的青紫淤痕和被绳索磨破的皮肉外,在他左臂内侧,靠近手肘关节的地方,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圆形图案!
那图案不大,只有硬币大小,边缘呈现出一种皮肤被高温灼烧后特有的焦黑硬痂!图案的中心,是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不完整的、强行烙印上去的印记!虽然因为时间(或是挣扎?)而显得有些模糊变形,但那股狰狞邪恶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张林晚倒抽一口凉气!这烙印!这灼烧的痕迹!和她手里那块焦布边缘的形状和质感,何其相似!这绝不是巧合!
“是这个?”张林晚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指着小官手臂上那个狰狞的烙印,“有人用这个烫你?为了为了那个‘容器’?”她几乎无法说出“容器”这两个字。
小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将卷起的袖口拉下,紧紧捂住那个烙印的位置,仿佛那是世间最不堪的耻辱。他再次低下头,小小的肩膀缩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抗拒和痛苦?
虽然没有言语,但这无声的动作和反应,己经是最好的答案!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张林晚!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年幼的小哥被强行按在冰冷的石台上,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汪家走狗或是被利用的张家内鬼)拿着烧红的、带着特殊印记的烙铁,狞笑着逼近为了所谓的“替换计划”,为了制造一个“合格”的容器,在他身上刻下这耻辱而痛苦的印记!
“畜生!一群畜生!”张林晚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里的那块焦布几乎被她捏碎!这不仅仅是针对小哥的暴行,更是汪家(或者其内应)为了分裂张家、摧毁张家精神支柱而精心策划的毒计!
张隆昌那个老东西,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毫不知情被利用的蠢货?还是根本就是汪家的合作者?!
愤怒之后,是更深的寒意和后怕。汪家的触角,比她预想的伸得更长,扎得更深!他们不仅有能力在守卫森严的圣心苑动手脚(留下这块致命的焦布),甚至己经在小哥身上留下了如此明显的“标记”!这简首就是在张家心脏上跳舞!
“不行!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东西!”张林晚看着手里这块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焦布。如果让张隆昌或者其他心怀叵测的人发现这块沾着原主(可能)血迹的焦布出现在圣婴的床榻上,再联想到她这个“苏醒圣婴”的种种“异常”,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完全可以用“邪祟作乱”、“圣婴被污染”等借口,再次质疑她的身份,甚至重启那个可怕的“替换”计划!
毁掉!必须立刻毁掉!
张林晚的目光快速扫视房间。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那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青铜灯盏上。
“小哥!”她当机立断,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坚定,“帮我看着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她必须争分夺秒!
小官猛地抬起头,对上张林晚那双写满紧张和决绝的眼睛。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他没有任何犹豫,极其迅速地点了点头,小小的身体如同最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闪到了厚重的雕花木门后,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同时警惕地盯着门缝下的光影。那姿态,俨然一个最忠诚的哨兵。
张林晚拿着那块焦布,快步走到青铜灯盏旁。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避开灯盏上方跳跃的幽蓝火苗(那火焰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冰冷感),将手中那块焦痕累累、沾染血迹的布片,凑近了灯盏下方用来盛放油脂的、滚烫的青铜底座边缘!
“滋啦——!”
一股刺鼻的白烟伴随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瞬间腾起!焦黑的布片边缘接触到滚烫的青铜,立刻卷曲、碳化,那暗红色的血迹也迅速变黑、冒泡、化作飞灰!张林晚强忍着恶心和灼热感,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布片,确保每一寸都被高温彻底灼烧干净。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的心跳得飞快,耳朵竖得老高,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动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整块布片在青铜底座的高温下化为了一小撮散发着焦臭味的黑色灰烬。张林晚迅速拿起旁边一个空置的、类似香炉的小铜鼎(里面只有一点点冷掉的香灰),将这撮罪恶的灰烬倒了进去,又用指甲使劲刮了刮灯盏底座上残留的痕迹,确保没有一丝残留,最后将铜鼎里原有的冷灰仔细覆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己经被冷汗完全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