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声音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躺回冰冷的祭坛,只敢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幽蓝的光线下,几个穿着深色、样式古朴统一服饰的身影正缓缓步入大殿。他们神情肃穆,姿态恭敬,行走间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响,显然是训练有素。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林晚内心OS:这长相,放宫斗剧里活不过三集的反派长老脸)。
但林晚的目光,在扫过这群人之后,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那里,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男孩。
他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形极其瘦小,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体的、洗得发白的深色布衣。小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嘴唇紧抿着。最让林晚灵魂震颤的,是那双眼睛。
低垂着,浓密的眼睫覆盖下来,看不清具体神色。但就是那一个低垂的轮廓,那沉静到近乎死寂的姿态像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林晚!
是他!
即使面容稚嫩,即使身形瘦小,即使没有那标志性的连帽衫和淡然出尘的气质但那独一无二的、仿佛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孤寂感,那深藏在骨子里的沉默与疏离
林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是小官!是年幼的、刚刚被带回张家的、还没有被完全磨灭掉所有情绪的小哥!
那群人走到祭坛下方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为首的老者(林晚内心己给他打上“反派长老A”标签)微微躬身,用一种刻板而毫无波澜的语调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恭迎圣婴苏醒。”
“圣婴?”林晚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就看见那老者侧过身,目光严厉地扫向队伍末尾那个小小的身影,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混血遗孤,还不上前跪拜圣婴,聆听神谕!”
这几个字,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林晚记忆的闸门,也与那触电瞬间看到的眼眸完美重合!
是他!真的是他!闷油瓶小官!他现在还叫这个名字!而且“罪族遗孤”?“跪拜”?这什么狗屁称呼?!
林晚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烧得她理智都快没了。
她家小哥!她放在心尖尖上心疼了几百遍几千遍的小官!竟然被这样呼来喝去,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在老者冰冷目光的逼视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瑟缩了一下,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从队伍最后挪了出来。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动作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僵硬。他走到祭坛下方最靠近冰冷地面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弯,就要对着祭坛上“圣婴”——也就是此刻内心正在疯狂咆哮的林晚——跪下去!
就在他的膝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黑石地板的刹那——
“慢着!”
一个清脆的、带着明显孩童稚气、却又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拔高的女声,突兀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正要下跪的男孩。
只见祭坛上,那被尊为“圣婴”的小女孩,不知何时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银色的绸缎滑落肩头,露出一张因愤怒(和穿越的懵逼)而微微涨红的、精致却陌生的脸。
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两簇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光,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那个即将下跪的瘦小身影上。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为首的老者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而跪到一半的小男孩,也因为这个意外的呵斥而僵住了动作。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困惑和警惕,抬起了头。
这是林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看到了年幼小官的眼睛。
不再是意识模糊时看到的深邃寒潭,而是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睛。
很大,黑白分明,眼瞳是纯粹的黑色,像最上等的墨玉。
然而,那本该清澈灵动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太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
死水般的沉寂、浓得化不开的麻木、一丝刻入骨髓的警惕,以及一丝极淡极淡的、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产生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茫然。
这双眼睛,瞬间击中了林晚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祭坛上的“圣婴”与祭坛下被迫半跪的男孩,隔着冰冷的石阶和短短的距离,目光在空中第一次交汇。
林晚看着那双写满沉寂与茫然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念头疯狂冲撞:圣婴?张家?小哥?护卫?聊天群?金手指?电击套餐?拯救?拐跑?
但所有的混乱,最终都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清晰的冲动——一股源自骨灰级稻米灵魂深处的、熊熊燃烧的保护欲和“拐带”欲!
就在这针落可闻的死寂中,在张家众人惊愕、长老A愠怒、以及年幼小官那茫然又警惕的目光注视下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符合“圣婴”的身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开口:
“他”她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笔首地指向那个半跪着的、如同迷途孤狼般的小小身影。
“从今日起,就是我的了。”